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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課　西方民主思想對中國的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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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體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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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馮桂芬論“原本”與“輔”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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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qū)W問者，經(jīng)濟①所從出也。太史公②論治曰“法后王③（本《荀子》），為其近己而俗變相類，議卑而易行也。”愚以為在今日又宜曰“鑒諸國”④。諸國同時并域，獨能自致富強，豈非相類而易行之尤大彰明較著⑤者？如以中國之倫常名教為原本，輔以諸國富強之術(shù)，不更善之善者哉？且也通市⑥二十年來，彼酋⑦之習(xí)我語言文字者甚多，其尤者能讀我經(jīng)史，于我朝章、吏治、輿地、民情類能言之，而我都護⑧以下之于彼國則瞢然無所知，相形之下，能無愧乎？于是乎不得不寄耳目于蠢愚謬妄之通事⑨，詞氣輕重緩急，轉(zhuǎn)輾傳述，失其本旨，幾何不以小嫌釀大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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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桂芬著《校邠廬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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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這是馮桂芬在其名著《校邠廬抗議》的《采西學(xué)議》篇中所說的一段話。馮桂芬是對西方國家情形較早有所了解，并主張在一定范圍“采西學(xué)”的人物，在當時的士大夫中顯得比較通達。他這段話中的“原本”與“輔”術(shù)論，一般被視為晚清“中體西用”論的濫觴，我們在本課課文中亦予引錄，從這段材料中，可見其語言場合，有助于整體上的理解和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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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段材料中應(yīng)注意體察：①論者是從“法后王”引申到“鑒諸國”，闡述學(xué)習(xí)西方富強國家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的。②所謂“以中國之倫常名教為原本，輔以諸國富強之術(shù)”，在論者看來是最“善”之策，并且這也是其論旨所在。③論者將西洋人能學(xué)中國語言文字乃至經(jīng)史的情況，與中國人對外域的“瞢然無所知”相比較，評其優(yōu)劣，為“采西學(xué)”張本。④將有關(guān)人員自己不懂外國語言而依賴翻譯的弊端乃至嚴重危害揭示出來，頗有其現(xiàn)實警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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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經(jīng)濟：這里是“經(jīng)國濟民”之義。②太史公：指《史記》的作者司馬遷。③法后王：與“法先王”相對，有取法于古遠還是近世的區(qū)別。《荀子》中涉及到相關(guān)問題，其主張為“法后王”。后王：繼承前輩王位的君主。④“鑒諸國”：參照、借鑒其他各國。⑤彰明較著：形容極其明顯。⑥通市：即通商。⑦彼酋：指外國人。⑧都護：古代官名，漢置西域都護，督護諸國，并護南北道，故名“都護”，以后有些朝代沿用其名但職事上多有變化。這里似借指有關(guān)外交官員。⑨通事：翻譯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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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張之洞論倡民權(quán)之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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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今中華誠非雄強，然百姓尚能自安其業(yè)者，由朝廷之法維系之也。使民權(quán)之說一倡，愚民必喜，亂民必作，綱紀不行，大亂四起。倡此議者，豈得獨安獨活？且必將劫掠市鎮(zhèn)，焚毀教堂，吾恐外洋各國必借保護為名，兵船陸軍深入占踞，全局拱手而屬之他人。是民權(quán)之說固敵人所愿聞?wù)咭覽或謂朝廷于非理要求，可諉之民權(quán)不愿，此大誤也。若我自云國家法令不能制服，彼將自以兵力脅之。]昔法國承暴君虐政之后，舉國怨憤，上下相攻，始改為民主之國。我朝深仁厚澤，朝無苛政，何苦倡此亂階，以禍其身而并禍天下哉？此所謂有百害者也。考外洋民權(quán)之說所由來，其意不過曰：國有議院，民間可以發(fā)公論達眾情而已。但欲民申其情，非欲民攬其權(quán)。譯者變其文曰民權(quán)，誤矣。[美國人來華者，自言其國議院公舉之弊，上挾私，下偏徇，深以為患，華人之稱羨者，皆不加深考之談耳。]近日摭拾①西說者，甚至謂人人有自主之權(quán)，益為怪妄。此語出于彼教②之書，其意言上帝予人以靈性，人人各有智慮聰明，皆可有為耳。譯者竟譯為人人有自主之權(quán)，尤大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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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洞著《勸學(xué)篇》，翦伯贊、鄭天挺主編《中國通史參考資料》近代部分（修訂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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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這是張之洞《勸學(xué)篇》中《正權(quán)》分篇里的一段話，主旨在于反對倡興民權(quán)。《勸學(xué)篇》一般視之為闡發(fā)“中體西用”思想的代表作。既然是“中體西用”，當然是不會被容忍倡民權(quán)的。因為“民權(quán)”與他們所要維護的“君權(quán)”相對立，倡民權(quán)，在其心目中便會有妨于固“中體”。當然，張之洞的《勸學(xué)篇》也主張“西用”，主張“變法”，并不是死硬的頑固派反對一切西洋事物的論調(diào)。即使對倡民權(quán)，也不是一味地粗俗咒罵，而是“說理”批駁，也帶有較強的“學(xué)理”色彩，需要仔細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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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述幾點應(yīng)該特別注意：①材料中持論，“使民權(quán)之說一倡，愚民必喜，亂民必作，綱紀不行，大亂四起”，甚至與“劫掠市鎮(zhèn)，焚毀教堂”的“亂事”聯(lián)到一起，并且進而說這會引起外國武裝干涉。這樣，社會動亂，外國侵略，似乎都成了“倡民權(quán)”所造成的惡果。照其邏輯，只有維持清朝綱紀、使之保有“制服”民眾的權(quán)能，才可保邦致治。這顯然是站在清朝統(tǒng)治者的立場上來說話的，論調(diào)是荒謬的。②為了抹殺在中國倡民權(quán)的合理性，給清朝統(tǒng)治張本，材料中極力為清朝涂脂抹粉，說其“深仁厚澤，朝無苛政”，并且與法國比較，說該國“承暴君虐政”，才致其“改為民主之國”，中國則不存在類似的情況。這顯然也是有意抹殺事實。③張之洞還從中外語義的錯譯謬轉(zhuǎn)上做文章，意思是說“民權(quán)”一詞之譯脫離了在西方國家的本來意義，甚至借外國人之口，從根本上否認由議院制體現(xiàn)的民權(quán)、民主較之封建專制的優(yōu)越性。這更帶有欺蒙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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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摭（zhí）拾：拾取。②彼教：指基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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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張之洞反對議院之設(sh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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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民權(quán)固有弊矣，議院獨不可設(shè)乎？曰：民權(quán)不可僭①，公議不可無，凡遇有大政事，詔旨交廷臣會議，外吏令紳局公議，中國舊章所有也。即或咨詢不及，一省有大事，紳民得以公呈于都察院②；國家有大事，京朝官可陳奏，可呈請代奏。方今朝政清明，果有忠愛之心，治安之策，何患其不能上達？如其事可見施行，固朝廷所樂聞?wù)摺５ㄗh在下，裁擇在上，庶乎③收群策之益，而無沸羹④之弊，何必襲議院之名哉？此時縱欲開議院，其如無議員何？此必俟⑤學(xué)堂大興，人才日盛，然后議之，今非其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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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洞著《勸學(xué)篇》，《中國通史參考資料》近代部分（修訂本），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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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這段材料也是出自《勸學(xué)篇》的《正權(quán)》分篇，主要是論說議院不必設(shè)、起碼當時不宜設(shè)。表面上看，這段材料中似乎對議院不像對民權(quán)那樣仇視和排斥，頗有通融的余地。但實際上，是把“議院”作了實質(zhì)性歪曲，將其說成“中國舊章所有”而且歷來實行的事情，諸如廷臣會議、紳局公議以及上書、代奏之類。顯然，事實上兩者是風牛馬不相及的。張之洞在這里故意混淆黑白，指鹿為馬。并且，歸根到底還是落到中國固有的那一套更優(yōu)不可及的結(jié)論上，所謂能“收群策之益，而無沸羹之弊”云云。其實，“民權(quán)”和“議院”雖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同類概念（前者屬政治權(quán)利范疇，而后者是對一種政治實體機構(gòu)的指稱），但二者在實質(zhì)上的聯(lián)系是非常密切的。議院可以說是民主共和政體下體現(xiàn)“民權(quán)”的重要政權(quán)組織形式。張之洞卻把民權(quán)和議院兩者完全分割開來。至于這段材料的最后，在說法上也留下了議院可待時而開的余地，但并不難看出，這只是一種敷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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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段材料中可以體察：①張之洞將“民權(quán)”與“議院”兩者分割開來，似乎對議院持較為通融的態(tài)度，實際上與反對民權(quán)一樣，也是抵制真正的議院之設(shè)的。②張之洞反對設(shè)議院，論調(diào)上比直接詆毀民權(quán)更具“策略性”和欺蒙性。③將此條與上一條材料聯(lián)系起來，更可進一步顯示其千方百計地維護“中體”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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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僭：超越本分。②都察院：官署名，為清朝最高監(jiān)察機關(guān)，以左都御史、左副都御史為主官。接受紳民上書，為其職能之一。③庶乎：差不多，也許可以。④沸羹：比喻混亂。⑤俟（sì）：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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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社會各階層對民主政治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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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鴻章論變成法、興洋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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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以古無久而不敝之法，惟在辦事之人同心協(xié)力，后先相繼，日益求精，不獨保境息民，兼可推悟新意，裕財足用。如泰西①各國，皆起于彈丸之地，創(chuàng)造各樣利器，未及百年而成就如此之精，規(guī)畫如此之遠，拓地如此之廣，豈非其舉國上下積慮殫精②，人思自奮之效乎？中國在五大洲中，自古稱最強大，今乃為小邦所輕視。練兵、制器、購船諸事，師彼之長，去我之短，及今為之，而已遲矣。若再因循不辦，或旋作旋輟，后患殆不忍言。若不稍變成法，于洋務(wù)開用人之途，使人人皆能通曉，將來即有防海萬全之策，數(shù)十年后主持乏人，亦必名存實亡，漸歸頹廢。惟有中外一心，堅持必辦，力排浮議，以成格③為萬不可泥，以風氣為萬不可不開，勿急近功，勿惜重費，精心果力，歷久不懈，百折不回，庶幾軍實漸強，人才漸進，制造漸精，由能守而能戰(zhàn)，轉(zhuǎn)貧弱為富強，或有其時乎？是天下臣民所禱祀④求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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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籌議海防折》，《李文忠公全書·奏稿》，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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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這是李鴻章1874年12月所上《籌議海防折》中的一段話。李鴻章是洋務(wù)派代表人物，洋務(wù)運動的旗手，他對興辦洋務(wù)的鼓吹是不遺余力的，同時也是積極的身體力行者。在這方面他與頑固派形成了比較鮮明的對比，是他勝于頑固派的地方。他此時所上的《籌議海防折》，是在清廷組織的關(guān)于海防問題的大討論中，比較系統(tǒng)地表達自己意見的文字，有著較大影響。興辦新式海防本身就是一項重要的洋務(wù)內(nèi)容。而在此折中，李鴻章不僅僅是就事論事地談海防，也從更宏觀的角度論及洋務(wù)方略，這里選取的一段材料，即頗典型。其主旨在于呼吁變成法，開風氣，興洋務(wù)，求富強。這雖然基本不涉及西方民主政治的內(nèi)容，但畢竟與“西學(xué)”在一個層面上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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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條材料中可以看出：①李鴻章認為“古無久而不敝之法”，故不能泥于成格，因循不變。這自然是有的放矢的，針對的就是死力堅持泥古守舊的頑固派。②李鴻章具有中西比較的視野。他看到中國“自古稱最強大”，但“今乃為小邦所輕視”，而這些“小邦”之所以強大起來，就是因為能“創(chuàng)造各樣利器”。當然，他這種看法是片面的，但這也正是洋務(wù)派的認識特征。③在學(xué)西方、興洋務(wù)這一點上，李鴻章的心情是急切的，態(tài)度是堅決的，并且認為這是代表了“天下臣民”的共同愿望。無論如何，在當時這種洋務(wù)觀還是有其一定先進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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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泰西：極西，泛指歐、美各國。②積慮殫精：久積思慮，費盡精神。③成格：既有的章法、規(guī)矩。④禱祀：祈禱拜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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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鄭觀應(yīng)論學(xué)西方之“本”與“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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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來，萬國通商，中外汲汲①言維新，言守舊，言洋務(wù)，言海防，或是古而非今，逐末而忘本，求其洞見本原，深明大略者，有幾人哉？孫子②曰：“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此言雖小，可以喻大。應(yīng)雖不敏③，幼獵書史，長業(yè)貿(mào)遷④，憤彼族⑤之要求，惜中朝之失策，于是學(xué)西文，涉重洋，日與彼都人士交接，察其習(xí)尚，訪其政教，考其風俗利病得失之由，乃知其治亂之原，富強之本，不盡在船堅炮利，而在議院，上下同心，教養(yǎng)得法；興學(xué)校，廣書院，重技藝，別考課，使人盡其才；講農(nóng)學(xué)，利水道，化瘠土為良田，使地盡其利；造鐵路，設(shè)電線，薄稅斂，保商務(wù)，使物暢其流。凡司其事者，必素精其事，為文官者，必出自仕學(xué)院，為武官者，必出自武學(xué)堂，有升遷而無更調(diào)，各擅所長，名副其實，與我國取士之法不同。善夫張靖達公⑥云：“西人立國，具有本末，雖禮樂教化遠遜中華，然其馴⑦致富強亦具有體用。”育才于學(xué)堂，論政于議院，君民一體，上下同心，務(wù)實而戒虛，謀定而后動，此其體也。輪船、火炮、洋槍、水雷、鐵路、電線、此其用也。中國遺其體而求其用，無論竭蹶趨步⑧，常不相及；就令鐵艦成行，鐵路四達，果足恃歟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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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通史參考資料》近代部分（修訂本），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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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這是鄭觀應(yīng)的名著《盛世危言》初刊《自序》中的一段話。《盛世危言》1893年刊行，輯錄1880年《易言》一書刊行后至1893年間的文章，是鄭觀應(yīng)的代表作。該書共五卷，正文五十七篇，附錄十九篇，而序言中的文字也頗重要，像出自其中的本段材料，對于論述學(xué)西方之本末問題，體現(xiàn)早期維新派的有關(guān)思想觀點來說，即很典型。鄭觀應(yīng)他們在這方面的認識，明顯超越了洋務(wù)派，已經(jīng)升華到肯定西學(xué)當政教為本、技藝為末的層面，具備了民主政治思想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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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段材料中可以體察：①鄭觀應(yīng)認為，過去幾十年間，在中外交往中真正能識西方國家優(yōu)長之根本所在，深明其大略的人，非常之少。②他自己是通過廣泛閱讀有關(guān)書籍和與西方人、事接觸的實際體察，知己知彼，了解到西方富強的真諦，所謂“乃知其治亂之原，富強之本，不盡在船堅炮利，而在議院”（此句最為切要）。對西方議院的肯定和重視，是其具備了民主政治思想的典型表現(xiàn)。③他認同并發(fā)揮“張靖達公”（張樹聲）的有關(guān)說法，指出在學(xué)西學(xué)方面“中國遺其體而求其用”的弊端，當然旨在糾正。④其“憤彼族之要求，惜中朝之失策”之言，體現(xiàn)了愛國情懷和近代民族主義思想，這與其民主政治思想相輔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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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汲汲：形容心情急切，努力追求。②孫子：指春秋時代的孫武，《孫子兵法》的作者。緊接著所引的“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一語，就是出自該書當中。③應(yīng)雖不敏：應(yīng)，鄭觀應(yīng)的自稱。不敏，不才，自謙之詞。④長業(yè)貿(mào)遷：長期從事貿(mào)易。⑤彼族：指列強。⑥張靖達公：指淮系大員張樹聲，安徽合肥人，曾任兩廣總督，1884年死，謚靖達。⑦馴：逐漸。⑧竭蹶趨步：艱難地走路。⑨果足恃歟：果真足以依恃嗎？歟（yú）：表示疑問的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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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嚴復(fù)倡言學(xué)西方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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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獨治①兩制，雖執(zhí)政人數(shù)多少不同，而皆有上下同守共由之法，如此者謂之立憲政府。其所守所由，犖犖大經(jīng)②，必不可畔③者，斯為憲法，惟專制無之。諸君須知生當今世，政治一學(xué)，最為糾紛。言政治者，不可但舉其名，且須詳求其實，乃得言下了然。既如立憲一言，本有深淺精粗之異，自其粗者、淺者、普通者而言之，則天下古今真實專制之國，本不多有。而吾國自唐虞三代④以來，人主豈盡自由？歷代法律，豈盡憑其喜怒？且至本朝祖宗家法，尤為隆重。蚤朝晏罷⑤，名為至尊，謂之最不自由之人可也。夫如是言，則吾國本來其為立憲之國久矣，即《法意》⑥所稱之獨治，西語所謂蒙納基⑦是也。夫使中國既為立憲，則今日朝野紛紛，傳言五大臣之所考查，明詔所云預(yù)備，若必期于久道而后化成者。其所黽勉⑧求立之憲，果何憲耶？可知今日吾人所謂立憲，并非泛言法典，亦非如《法意》中所云，有法為君民上下共守而已。其所謂立憲者，乃自其深者、精者、特別者而言之，乃將采歐美文明諸邦所現(xiàn)行立國之法制，以為吾政界之改良。故今日立憲云者，無異云以英、法、德、意之政體，變中國之政體。然而此數(shù)國之政體，其所以成于今日之形式精神，非一朝一夕之事。專歸其功于天運⑨，固不可，專歸于人治，亦不可；天下交濟，各成專規(gu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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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復(fù)著《憲法大義》，王拭主編《嚴復(fù)集》第2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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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這是嚴復(fù)1906年12月一篇演說稿中的話。嚴復(fù)是著名的維新思想家，他在維新運動中是以進行思想宣傳而著稱的。他自撰過若干頗有思想鋒芒、振聾發(fā)聵的文章，又有一系列的翻譯名著，在思想界影響很大。雖說后來他的思想未能與時俱進，顯得逐漸趨于落后，但就介紹、宣傳和闡釋西方政治思想和制度而言，還是具有較長時間的持續(xù)期，所傳述內(nèi)容也不全失其理論價值意義。本段材料所出自的文章發(fā)表之時，維新運動已過去數(shù)年，清朝正進行“籌備立憲”。嚴復(fù)此時論“憲法大義”，就很自然地與聯(lián)系到清廷所標榜的立憲之事，同時又聯(lián)系西方國家的憲制情況，綜合性地進行審視并作出自己的評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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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可以看出：①嚴復(fù)心目中憲政有兩種不同層次，即所謂“粗者、淺者、普通者”與“精者、深者、特別者”。②嚴復(fù)認為“天下古今真實專制之國，本不多有”，即使中國自古以來也不是，而是“君主政體”（所謂“蒙那基”）的“立憲”。③當時嚴復(fù)心目中國人所呼吁的立憲，是要學(xué)西方精、深層面者，但那種憲制是需長時間“天人交濟”才能成的結(jié)果。顯然，此時其人對學(xué)西方“精”、“深”層次上的憲政有持保留態(tài)度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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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獨治：聯(lián)系下文可以看出，這一概念不同于“專制”，而是指嚴復(fù)本人所理解的與低層次“立憲”有關(guān)聯(lián)的“君主政體”（所謂“蒙那基”）。②犖（luò）犖大經(jīng)：明顯的大法。③畔：通“叛”。④唐虞三代：堯、舜和夏、商、周時代。唐，指古史所說陶唐氏（堯）；虞，指古史所說有虞氏（舜）。這里以唐虞三代泛指中國的遠古時代。⑤蚤朝晏罷：早上朝，晚下朝。蚤，通“早”。⑥《法意》：見課文介紹嚴復(fù)的“歷史縱橫”欄目。⑦蒙那基：按英文似為monarchy（君主政體）的音譯。⑧黽（mǐn）勉：努力，勉力。⑨天運：自然的氣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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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香港興中會宣明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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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會之設(shè)，專為聯(lián)絡(luò)中外有志華人，講求富強之學(xué)，以振興中華、維持國體起見。蓋中國今日政治日非，綱維①日壞，強鄰輕侮百姓，其原皆由眾心不一，只圖目前之私，不顧長久大局。不思中國一旦為人分裂，則子子孫孫世為奴隸，身家性命且不保乎！急莫急于此，私莫私于此，而舉國憒憒②，無人悟之，無人挽之，此禍豈能幸免？倘不及早維持，乘時發(fā)憤，則數(shù)千年聲名文物之邦，累世代冠裳禮儀之族③，從此淪亡，由茲泯滅④，是誰之咎？識時賢者，能無責乎？故特聯(lián)絡(luò)四方賢才志士，切實講求當今富國強兵之學(xué)，化民成俗之經(jīng)，力為推廣，曉欲愚蒙。務(wù)使舉國之人皆能通曉。聯(lián)智愚為一心，合遐邇⑤為一德，群策群力，投大遺艱⑥。則中國雖危，庶可挽救。所謂“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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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興中會章程》，《孫中山全集》第1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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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這是孫中山所擬《香港興中會章程》中關(guān)于該會宗旨的一段話。1894年孫中山在檀香山創(chuàng)立中國第一個資產(chǎn)階級革命團體興中會后，于次年春又組織起香港興中會。其章程，是在檀香山興中會章程的基礎(chǔ)上，加以擴充和修改而成。關(guān)于該會“宗旨”的內(nèi)容，正是擴充的主要之點。從這段材料需要著重體察：所謂“振興中華，維持國體”，應(yīng)該說是所表述興中會宗旨的核心點。振興中華，意思明顯，無需多釋。維持國體，涵義則需要聯(lián)系上下文來理解和把握。要旨在于，絕不是說維持清朝現(xiàn)有國體，而恰恰是要顛覆其國體（這從該段材料中對其“政治日非，綱維日壞……”的指斥，以及未錄上文中所置更明確、具體和尖銳的有關(guān)言辭可證）。所要維持的國體，雖表面上似乎與傳統(tǒng)的“聲名文物之邦”、“冠裳禮儀之族”分不開，但實際上不過是借此否定清朝現(xiàn)行國體而已，要建立的當是前所未有的新國體。這段話中推翻清王朝、建立新政權(quán)的語意還不是特別明顯，這固然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革命伊始時的局限性，但與課文中提及的興中會誓詞（其全句為“驅(qū)除韃虜，恢復(fù)中華，創(chuàng)立合眾政府。倘有二心，神明鑒察”）聯(lián)系起來，可知即使此時孫中山他們“創(chuàng)立合眾政府”的革命目標也是業(yè)已明確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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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綱維：總綱和四維，引申為法度。②憒（kuì）憒：昏亂不安。③冠裳禮儀之族：指儀制規(guī)范的文明族類。④由茲泯滅：由此滅絕。⑤遐邇（ěr）：遠近。⑥投大遺艱：同“遺大投艱”，謂賦予重大艱難之任。典出《書·大誥》：“予造天役，遺大投艱于朕身（意思是，我周家為天下役事，遺我甚大，投此艱難于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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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鄒容擬想通過革命實現(xiàn)民權(quán)的部分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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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為國人，男女一律平等，無上下貴賤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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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人不可奪之權(quán)利，皆由天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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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自由及一切利益之事，皆屬天賦之權(quán)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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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侵人自由，如言論、思想、出版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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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人權(quán)利，必需保護，須經(jīng)人民公許。建設(shè)政府，而各假以權(quán)，專掌保護人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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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何時，政府所為，有干犯人民權(quán)利之事，人民即可革命，推倒舊日之政府，而求遂其安全康樂之心。迨①其既得安全康樂之后，經(jīng)承公議，整頓權(quán)利，更立新政府，亦為人民應(yīng)有之權(quán)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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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建立政府之后，少有不洽眾望，即欲群起革命，朝更夕改，如弈棋之不定，固非新建國家之道。天下事不能無弊，要能以平和為貴，使其弊不致大害人民，則與其顛覆昔日之政府，而求伸其權(quán)利，毋寧平和之為愈②。然政府之中，日持其弊端暴政，相繼放（施）行，舉一國人民，悉措諸專制政體之下，則人民起而顛覆之，更新立政府，以求遂其保全權(quán)利之心，豈非人民至大之權(quán)利，且為人民自重之義務(wù)哉！我中國人之忍苦受困，已至是而極矣！今既革命獨立，而猶為專制政體所苦，則萬萬不得甘心者矣！此所以不得不變昔日之政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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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容著《革命軍》，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辛亥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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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這是鄒容的名作《革命軍》中的一段話。《革命軍》以比較淺近的文字宣傳推翻清朝統(tǒng)治，反對外國侵略，通過革命建立“中華共和國”，使人民享有民主權(quán)利，有著巨大的影響。《革命軍》第六章以《革命獨立之大義》為標題，擬有若干與標題示意有關(guān)的具體事項，據(jù)作者說明，是“兢兢業(yè)業(yè)模擬美國革命獨立之義”而成，其中既有關(guān)于國體的設(shè)計，又有關(guān)于民權(quán)的擬議。本條材料所涉及的內(nèi)容，主要是關(guān)于民權(quán)的。從這條材料中可以看出：①將國人平等、自由視為最基本的權(quán)利，認定這是“天賦”而不容剝奪的。②認定人民在權(quán)利受到“干犯”的時候有革命權(quán)。③對新建立的革命政府，不能因“少有不洽眾望”便即行革命，“要能以平和為貴”，但對任何堅持弊端和暴政的政府，人民起而推翻之，是最大的權(quán)利和義務(wù)。總之，這是典型的西方國家的民權(quán)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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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迨（daì）：等到。②毋寧平和之為愈：此語的意思是，不如保持平和更為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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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宋教仁呼吁“建設(shè)良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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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人者大革命①之目的何在乎？曰推翻不良政府，而建設(shè)良政治也。今革命之事畢矣，而革命之目的則尚未全達，是何也？不良之政府雖倒，而良政治之建設(shè)，則未嘗有也。故民國成立已屆年余，而政治紛擾，無一定策劃如故也；政治之污穢，無掃蕩方法如故也。以若斯之政府，而欲求得良之政治，既不可能，亦不可望矣。則吾人今日所負責任，當繼是進行，以赴吾人大革命最終之日的，努力從事于良政治之建設(shè)，而慰國民望治之熱心，則所不能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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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教仁著《代草國民黨大政見》，《中國通史參考資料》近代部分（修訂本），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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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這是宋教仁《代草國民黨大政見》中開頭的一段話。宋教仁，辛亥革命志士，民國建立后熱衷追求議會政治。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他任法制院院長，臨時政府北遷后曾任農(nóng)林總長，不久辭職。他主持將同盟會改組為國民黨，到南方一些地方進行競選演說，主張成立責任內(nèi)閣，制定民主憲法，反對袁世凱專權(quán)，深為袁世凱所忌。1913年3月，被袁世凱派人刺殺于上海滬寧車站。他的《代草國民黨大政見》一文，即他赴南方游說期間所寫，系統(tǒng)宣明國民黨的政見要領(lǐng)，具體內(nèi)容分為“對于政體主張”和“對于政策主張”兩大部分，前者為主張單一國制、責任內(nèi)閣等項，后者為關(guān)于軍政、民政、財政、教育、司法、外交等方面的主張，系統(tǒng)地體現(xiàn)了宋教仁當時的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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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錄這段資料，開宗明義地揭示了當時的不良政治狀況，論說努力從事于“良政治”建設(shè)的必要性和迫切性，為全篇作一概要性鋪墊。從中可以了解：①作者認為辛亥革命的目的是“推翻不良政府，而建設(shè)良政治”。②作者認定辛亥革命后，“革命之目的則尚未全達”，原因在于尚未進行“良政治之建設(shè)”。③作者揭示民國成立年余后，政治之“紛擾”、“污穢”依然如故。依靠現(xiàn)政府不可能建設(shè)“良政治”。④作者認為“吾人今日所負責任”是進行“良政治之建設(shè)”。這也是通篇的主旨所在。在下文中他提出的“政體”和“政策”兩大方面的若干主張，就是關(guān)于“良政治建設(shè)”的具體方案。當然，這些方案未必都合適，宋教仁的“議會政治”主張，很大程度上具有脫離實際、天真幻想的成分，但他建設(shè)民主政治的愿望是真誠的，并最終為之而獻身。由這段資料引申了解有關(guān)情況，可以幫助我們認識袁世凱竊取民國政柄后的政治態(tài)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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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nǎng）者大革命：指過去的辛亥革命。者，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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