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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6屆高考語文一輪復(fù)習(xí)測試 散文閱讀（解析版）
（一）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題。（16分）【考查角度：概括文章內(nèi)容要點】
陶然亭①的雪
俞平伯
①那天是雪后的下午。我們雇了兩輛“膠皮”②，向著陶然亭去，但車只雇到前門外大外郎營。車輪咯咯吱吱的切碾著白雪，留下凹紋的平行線，我們遂由南池子而天安門東，漸逼近車馬紛填、兀然在目的前門了。街衢上已是一半兒泥濘，一半兒雪了。幸而北風(fēng)還時時吹下一陣雪珠，蒙絡(luò)那一切，正如疏朗冥濛的銀霧。亦幸而雪在北京，似乎是白面捏的，又似乎是白泥塑的。若移在江南，檐漏的滴搭，不終朝而消盡了。
②我們下了車，踏著雪，穿粉房琉璃街而南，眩眼的雪光愈白，櫛比的人家漸寥落了。不久就遠遠望見清曠瑩明的原野，這正是在城圈里耽膩了的我們所期待的。累累的荒冢，白著頭的，地名叫做窯臺。我不禁連想那“會向瑤臺月下逢”的所謂瑤臺。這本是比擬不倫，但我總不住的那么想。
③那時江亭之北似尚未有通衢。我們躑躅于白蓑衣廣覆著的田野之間，望望這里，望望那里，都很像江亭似的。商量著，偏西南方較高大的屋，或者就是了。但為什么不見一個亭子呢？藏在里邊罷？
④到拾級而登時，已確信所測不誤了。然踏穿了內(nèi)外竟不見有什么亭子。幸而上面掛著的一方匾，否則那天到的是不是陶然亭，若至今還是疑問，豈非是個笑話。江亭無亭，這樣的名實乖違，總使我們悵然若失。我來時是這樣預(yù)期的，一座四望極目的危亭，無礙無遮，在雪海中沐浴而嬉，宛如回旋的燈塔在銀濤萬沸之中，淺礁之上，亭亭矗立一般。而今竟只見拙鈍的幾間老屋，則已往的名流觴詠，想起來真不免黯然寡色了。
⑤然其時雪又紛紛揚揚而下來，跳舞在灰空里的雪羽，任意地飛集到我們的粗呢氅衣上。趁它們未及融為明珠的時候，我即用手那么一拍，大半掉在地上，小半已滲進衣襟去。“下馬先尋題壁字”，來來回回的循墻而走，咱們也大有古人之風(fēng)呢。看看咱們能拾得什么？至少也當有如“白丁香折玉亭亭”一樣的句子被傳誦著罷。然而竟終于不見！可證“一蟹不如一蟹”這句老話真是有一點意思的。后來幸而覓得略可解嘲的斷句，所謂“卅年戎馬盡秋塵”者，從此就在咱們嘴里咕嚕著了。
⑥在曲折廓落的游廊間，當北風(fēng)卷雪渺無片響的時分，忽近處遞來瑯瑯的書聲。諦聽，分明得很，是小孩子的。它對于我們十分親密，因為和從前我們在書屋里所唱出的正是一個樣子的。盡可以使我重溫?zé)峋梦丛鴩L的兒時的甜酒，使我俯拾眠歌聲里的溫馨夢痕，并可以減輕北風(fēng)的尖冷，撫慰素雪的飄零。換一句干脆點的話，就是在清冷雙絕的況味中，它恰好給喝了一點熱熱釅釅的東西，使一切已凝的，一切凝著的，一切將凝的，都軟洋洋撣著腰肢不自支持了。
⑦書聲還正瑯瑯然呢。我們尋詩的閑趣被窺人的熱念給岔開了。從回廊下踅過去，兩明一暗的三間屋，玻璃窗上帷子亦未下。天色其時尚未近黃昏，惟云天密吻，釀雪意的濃酣；阡陌明胸，積雪痕的寒皎。似乎全與遲暮合緣，催著黃昏快些來罷。至屋內(nèi)的陳設(shè)，人物的須眉，已盡隨年月日時的遷移，送進茫茫昧昧的鄉(xiāng)土，在此也只好從缺。幾個較鮮明的印象，尚可片片掇拾以告諸君的，是厚的棉門簾一個；肥短的旱煙袋一支；老黃色的《孟子》一冊，上有銀朱圈點，正翻到《離婁》篇首；照例還有白灰泥爐一個，高高的火苗竄著……
⑧青汪汪的一爐火，溫煦最先散在人的雙頰上。那戶外的尖風(fēng)嗚嗚的獨自去響，倚著北窗，恰好鳥瞰那南郊的曠莽積雪。玻璃上偶沾了幾片鵝毛碎雪，更顯得它的瑩明不滓。雪固白得可愛，但它干凈得尤好。釀雪的云，融雪的泥，各有各的意思；但總不如一半留著的雪痕，一半飄著的雪華，上上下下，迷眩難分的尤為美滿。腳步聲聽不到，門簾也不動，屋里沒有第三個人。我們手都插在衣袋里，悄對著那排向北的窗。窗外的幾方妙絕的素雪裝成的冊頁。累累的墳，彎彎的路，枝枝椏椏的樹，高高低低的屋頂，都禿著白頭，聳著白肩膀，危立在卷雪的北風(fēng)之中。上邊不見一只鳥兒展著翅，下邊不見一條蟲兒蠢然的動，不用提路上的行人，更不用提馬足車塵了。惟有背后已熱的瓶笙吱吱的響，是為靜之獨一異品；然依昔人所謂“蟬噪林逾靜”的靜這種詮釋，它雖努力思與岑寂絕緣終久是失敗的喲。死樣的寂每每促生胎動的潛能，惟萬寂之中留下一分兩分的喧嘩，使就燼的赤灰不致以內(nèi)炎而重生煙焰；故未全枯寂的外緣正能孕育著止水一泓似的心境。這也無煩高談妙諦，只當咱們清眠不熟的時光便可以稍稍體驗這番懸談了。閑閑的意想，乍生乍滅，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不關(guān)痛癢，比強制吾心、一念不著的滋味如何？這想必有人能辨別的。
1924年1月
（有刪改）
【注】①陶然亭，即下文的江亭。②膠皮，一種人力車，車輪外箍實心橡膠車胎。
1．(3分)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正確的一項是（ ）
A．第②段因“窯臺”而聯(lián)想“會向瑤臺月下逢”，表面上寫自己“比擬不倫”，實際上為了彰顯自己深厚的文學(xué)功底。
B．第⑥段中“一切已凝的，一切凝著的，一切將凝的”這句話是指作者心中那些已經(jīng)、正在或?qū)⒁拿篮没貞洝?br/>C．同樣是描繪岑寂的冰雪世界，第⑧段中畫橫線的句子與《登泰山記》中“冰雪，無瀑水，無鳥獸音跡”一句的手法相同。
D．第⑧段中“閑閑的意想”一句與《荷塘月色》里“熱鬧是它們的，我什么也沒有”這句話蘊含的情感是相同的。
2．(3分)下列對文本藝術(shù)特點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本文以游蹤為線索行文，與《登泰山記》一樣都用線性結(jié)構(gòu)敘事，而非《荷塘月色》中的圓形結(jié)構(gòu)。
B．第④段中的“銀濤萬沸”比擬精妙，不僅寫出了作者預(yù)想中雪地廣袤無垠的景象，而且融入了他對陶然亭雪景的憧憬之情。
C．本文熔文言、白話和書面語、口語于一爐，語言典雅而又獨具韻味，文質(zhì)兼美，頗有讓人回味之處。
D．作者追憶了往昔賞雪的美好經(jīng)歷，結(jié)尾處對“靜”與“動”的關(guān)系展開議論，這在寫景之外給文章增添了哲學(xué)思辨的色彩。
3．(5分)下車之后，“我”的心情隨所見之景而發(fā)生變化，請結(jié)合文中相關(guān)內(nèi)容簡要分析。
4．(5分)讀書小組要為此文寫一則文學(xué)短評，請圍繞關(guān)鍵詞“雪·境·理”寫出你的短評思路。
【答案】1．B 2．B 3．①在窯臺，看到清曠瑩明的原野，對賞雪充滿期待。②于偏西南方較高大的屋，看到江亭無亭與“我”對陶然亭的預(yù)期不符而悵然若失。③游廊內(nèi)看到北風(fēng)卷雪、聽到瑯瑯書聲，懷念年少時光，覺得溫馨（或溫暖）。④三間屋中窺看室內(nèi)陳設(shè)，鳥瞰曠莽積雪，感覺美滿、閑適。 4．①本文重點描寫陶然亭的雪景，描繪雪珠銀霧、原野雪光、紛揚雪羽、北風(fēng)卷雪、雪中書聲、曠莽積雪等畫面。②營造出“清曠寧靜、空靈素淡”而又“溫煦中富有生機”的意境。③寫景敘事中蘊含作者“在止水（淡然）的心境之中仍保留生命的勃勃生機”的哲學(xué)之思。
【解析】1．本題考查學(xué)生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和分析能力。
A.“為了彰顯自己深厚的文學(xué)功底”錯。原文“但我總不住的那么想”，可見只是作者的聯(lián)想，并非為了彰顯深厚的文學(xué)功底；
C.“手法相同”錯誤，本文“惟有背后已熱的瓶笙吱吱的響，是為靜之獨一異品”是以聲襯靜的手法。《登泰山記》中“冰雪，無瀑水，無鳥獸音跡”是直接表現(xiàn)“靜”。
D.“相同”錯誤，“閑閑的意想”一句飽含著一種悠閑的情調(diào)，一種文人暫且超脫時局困擾的閑適心態(tài)，并非孤寂的心情。
故選B。
2．本題考查學(xué)生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能力。
B.“‘銀濤萬沸’比擬精妙”錯。此處為比喻，把廣袤大地上覆蓋的雪比作“銀濤”。
故選B。
3．本題考查學(xué)生概括人物心理的能力。
①由“不久就遠遠望見清曠瑩明的原野，這正是在城圈里耽膩了的我們所期待的”中的“期待”可知，在窯臺，看到清曠瑩明的原野，對賞雪充滿期待。
②我們到處找亭子，“商量著，偏西南方較高大的屋，或者就是了。但為什么不見一個亭子呢？藏在里邊罷？”“然踏穿了內(nèi)外竟不見有什么亭子”，由“江亭無亭，這樣的名實乖違，總使我們悵然若失”中的“悵然若失”于偏西南方較高大的屋，看到江亭無亭與“我”對陶然亭的預(yù)期不符而悵然若失。
③由“在曲折廓落的游廊間，當北風(fēng)卷雪渺無片響的時分，忽近處遞來瑯瑯的書聲”“對于我們十分親密，因為和從前我們在書屋里所唱出的正是一個樣子的。盡可以使我重溫?zé)峋梦丛鴩L的兒時的甜酒，使我俯拾眠歌聲里的溫馨夢痕，并可以減輕北風(fēng)的尖冷，撫慰素雪的飄零”中的“重溫”“甜酒”“溫馨夢痕”等可知，游廊內(nèi)看到北風(fēng)卷雪、聽到瑯瑯書聲，懷念年少時光，覺得溫馨（或溫暖）。
④作者等人從這三間屋中窺看室內(nèi)陳設(shè)，“從回廊下踅過去，兩明一暗的三間屋，玻璃窗上帷子亦未下”“玻璃上偶沾了幾片鵝毛碎雪，更顯得它的瑩明不滓……但總不如一半留著的雪痕，一半飄著的雪華，上上下下，迷眩難分的尤為美滿”，感覺“美滿”；又鳥瞰曠莽積雪“窗外的幾方妙絕的素雪裝成的冊頁。累累的墳，彎彎的路，枝枝椏椏的樹，高高低低的屋頂，都禿著白頭，聳著白肩膀，危立在卷雪的北風(fēng)之中”“這也無煩高談妙諦，只當咱們清眠不熟的時光便可以稍稍體驗這番懸談了。閑閑的意想，乍生乍滅，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不關(guān)痛癢”，感覺閑適。
4．本題考查學(xué)生篩選相關(guān)信息，寫文學(xué)短評的能力。
①“雪”。本文重點描寫陶然亭的雪景，描繪雪珠銀霧“幸而北風(fēng)還時時吹下一陣雪珠，蒙絡(luò)那一切，正如疏朗冥濛的銀霧”、原野雪光“我們下了車，踏著雪，穿粉房琉璃街而南，眩眼的雪光愈白，櫛比的人家漸寥落了。不久就遠遠望見清曠瑩明的原野”，紛揚雪羽“然其時雪又紛紛揚揚而下來，跳舞在灰空里的雪羽，任意地飛集到我們的粗呢氅衣上”，北風(fēng)卷雪、雪中書聲“在曲折廓落的游廊間，當北風(fēng)卷雪渺無片響的時分，忽近處遞來瑯瑯的書聲”，曠莽積雪“累累的墳，彎彎的路，枝枝椏椏的樹，高高低低的屋頂，都禿著白頭，聳著白肩膀，危立在卷雪的北風(fēng)之中”等畫面。
②“境”。“累累的墳，彎彎的路，枝枝椏椏的樹，高高低低的屋頂，都禿著白頭，聳著白肩膀，危立在卷雪的北風(fēng)之中。上邊不見一只鳥兒展著翅，下邊不見一條蟲兒蠢然的動，不用提路上的行人，更不用提馬足車塵了。惟有背后已熱的瓶笙吱吱的響，是為靜之獨一異品”，曠野都被白雪覆蓋，很安靜，但這樣的背景上又突出“熱的瓶笙吱吱的響”，營造出“清曠寧靜、空靈素淡”而又“溫煦中富有生機”的意境。
③“理”。“死樣的寂每每促生胎動的潛能，惟萬寂之中留下一分兩分的喧嘩，使就燼的赤灰不致以內(nèi)炎而重生煙焰；故未全枯寂的外緣正能孕育著止水一泓似的心境”，在前面寫景的基礎(chǔ)上寫作者的感悟，升華哲理，寫景敘事中蘊含作者“在止水（淡然）的心境之中仍保留生命的勃勃生機”的哲學(xué)之思。
（二）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題。（16分）【考查角度：分析行文思路與線索】
幸福的家庭
魯迅
他早已想過，須得撈幾文稿費維持生活了。那么，就來做家庭。然而怎么做呢？他跳下臥床，四五步走到書桌面前，坐下去，抽出一張綠格紙，毫不遲疑，寫下一行題目道：《幸福的家庭》。
他的筆立刻停滯了；他仰了頭，兩眼瞪著房頂，正在安排那安置這“幸福的家庭”的地方。他想：“北京？不行，死氣沉沉，連空氣也是死的。江蘇浙江天天防要開仗；福建更無須說。四川，廣東？都正在打。山東河南之類？阿阿，要綁票的，倘使綁去一個，那就成為不幸的家庭了。上海天津的租界上房租貴。云南貴州不知道怎樣，但交通也太不便……”他又想來想去，又想不出好地方，于是終于決心，假定這“幸福的家庭”所在的地方叫作A。
“家庭中自然是兩夫婦，就是主人和主婦，自由結(jié)婚的，而且受過高等教育，優(yōu)美高尚……”
“不行不行，那不行！二十五斤！”
他聽得窗外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由的回過頭去看，窗幔垂著，日光照著，明得眩目，他的眼睛昏花了；接著是小木片撒在地上的聲響。“不相干，”他又回過頭來想，“什么‘二十五斤’？他們是優(yōu)美高尚，很愛文藝的……”他覺得胃里有點空虛了，放下筆，用兩只手支著頭，教自己的頭像地球儀似的在兩個柱子間掛著。
“……他們兩人正在用午餐，”他想，“桌上鋪了雪白的布；廚子送上菜來，中國菜。什么‘二十五斤’？不管他。送來的是第一碗，但這第一碗是什么呢？……”
“劈柴，……”
他吃驚的回過頭去看，靠左肩，便立著他自己家里的主婦，兩只陰凄凄的眼睛恰恰釘住他的臉。
“什么？”他以為她來攪擾了他的創(chuàng)作，頗有些憤怒了。
“劈架，都用完了，今天買了些。前一回還是十斤兩吊四，今天就要兩吊六。我想給他兩吊五，好不好？”
“好好，就是兩吊五。”
“稱得太吃虧了。他一定只肯算二十四斤半；我想就算他二十三斤半，好不好？”
“好好，就算他二十三斤半。”
“那么，五五二十五，三五一十五，……”
“唔唔，五五二十五，三五一十五，……”他也說不下去了，停了一會，忽而奮然的抓起筆來，就在寫著一行“幸福的家庭”的綠格紙上起算草，起了好久，這才仰起頭來說道：“五吊八！”
“那是，我這里不夠了，還差八九個……”
他抽開書桌的抽屜，一把抓起所有的銅元，不下二三十，放在她攤開的手掌上，看她出了房，才又回過頭來向書桌。他覺得頭里面很脹滿，似乎椏椏叉叉的全被木柴填滿了，五五二十五，腦皮質(zhì)上還印著許多散亂的阿拉伯數(shù)目字。他很深的吸一口氣，又用力的呼出，仿佛要借此趕出腦里的劈柴，五五二十五和阿拉伯數(shù)字來。果然，吁氣之后，心地也就輕松不少了，于是仍復(fù)恍恍惚惚的想“什么菜？菜倒不妨奇特點。”
“于是一碗‘龍虎斗’擺在桌子中央了，他們兩人同時捏起筷子，指著碗沿，笑瞇瞇的你看我，我看你……”
“這似乎有點肉麻，哪有這樣的家庭？唉唉，我的思路怎么會這樣亂，這好題目怕是做不完篇的了……”他終于忍耐不住，回過頭去了。就在他背后的書架的旁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座白菜堆，下層三株，中層兩株，頂上一株，向他疊成一個很大的A字。“
唉唉！”他吃驚的嘆息，同時覺得臉上驟然發(fā)熱了，脊梁上還有許多針輕輕的刺著。“吁……”他很長的噓一口氣，仍然想，“幸福的家庭的房子要寬綽。有一間堆積房，白菜之類都到那邊去。主人的書房靠壁滿排著書架，那旁邊自然決沒有什么白菜堆。臥室床底下很干凈，……”他當即一瞥自己的床下，劈柴已經(jīng)用完了，只有一條稻草繩，卻還死蛇似的懶懶的躺著。
拍！
他腰骨筆直了，因為他根據(jù)經(jīng)驗，知道這一聲“拍”是主婦的手掌打在他們的三歲的女兒的頭上的聲音。
“幸福的家庭，……”他聽到孩子的嗚咽了，但還是腰骨筆直的想。他聽得嗚咽聲高了起來，也就站了起來，鉆過門幕，想著，“馬克思在兒女的啼哭聲中還會做《資本論》，所以他是偉人，……”走出外間，開了風(fēng)門，聞得一陣煤油氣。孩子就躺倒在門的右邊，臉向著地，一見他，便“哇”的哭出來了。
“阿阿，好好，莫哭莫哭，我的好孩子。”他彎下腰去抱她。于是放下她，拖開椅子，坐下去，使她站在兩膝的中間，擎起手來道，“莫哭了呵，好孩子。爹爹做‘貓洗臉’給你看。”他同時伸長頸子，伸出舌頭，遠遠的對著手掌舔了兩舔，就用這手掌向了自己的臉上畫圓圈。
“呵呵呵，花兒。”她就笑起來了。
“是的是的，花兒。”他又連畫上幾個圓圈，這才歇了手，只見她還是笑迷迷的掛著眼淚對他看。他忽而覺得，她那可愛的天真的臉，正像五年前的她的母親，通紅的嘴唇尤其像，不過縮小了輪廓。那時也是晴朗的冬天，她聽得他說決計反抗一切阻礙，為她犧牲的時候，也就這樣笑迷迷的掛著眼淚對他看。他惘然的坐著，仿佛有些醉了。
他抱了她回轉(zhuǎn)身，看見門左邊還站著主婦，也是腰骨筆直，然而兩手插腰，怒氣沖沖的似乎預(yù)備開始練體操。
“連你也來欺侮我！不會幫忙，只會搗亂，連油燈也要翻了它。晚上點什么？……”
門幕忽然掛起，劈柴運進來了。
他也忽然驚醒，一定睛，只見孩子還是掛著眼淚。他向旁邊一瞥，劈柴正在進來，“……恐怕將來也就是五五二十五，九九八十一！……而且兩只眼睛陰凄凄的……”他想著，隨即粗暴的抓起那寫著一行題目和一堆算草的綠格紙來，揉了幾揉，又展開來給她拭去了眼淚和鼻涕。“好孩子，自己玩去罷。”他一面推開她，說；一面就將紙團用力的擲在紙簍里。
一九二四年二月一八日
[附記]我于去年在《晨報副刊》上看見許欽文君的《理想的伴侶》的時候，就忽而想到這一篇的大意，且以為倘用了他的筆法來寫，倒是很合式的；然而也不過單是這樣想。到昨天，又忽而想起來，又適值沒有別的事，于是就這樣的寫下來了。我覺得他的作品的收束，大抵是不至于如此沉悶的。但就大體而言，也仍然不能說不是“擬”。——二月十八日燈下，在北京記。
（選自《彷徨》，有刪節(jié)。）
5．(3分)下列對小說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 ）
A．小說中的他與妻子的交流只剩生活瑣事，體現(xiàn)兩人毫無感情，已經(jīng)形同陌路。
B．第一處“A”指幸福家庭所在地。但幸福之地難以找到，暗指當時中國無幸福可尋。
C．“二十五斤”五五二十五”等數(shù)字既表現(xiàn)了人物的心理，也使作品富有生活氣息。
D．他雖然面對種種現(xiàn)實危機，但仍對孩子盡力展現(xiàn)出慈愛的一面，暗示這個家庭仍然存在著通往幸福的希望之路。
6．(3分)下列對小說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小說中大量使用省略號刻畫人物的心理狀態(tài)，展現(xiàn)了其“硬寫”而不能的窘狀。
B．魯迅在小說中以悲劇性的筆調(diào)，諷刺了當時社會對于“幸福家庭”的浪漫主義摩登想象。
C．小說以第三人稱“他”的全知視角行文敘事，有利于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心，豐富作品主題。
D．小說綜合運用語言、心理、動作描寫刻畫人物，使得人物形象鮮活生動，具體可感。
7．(5分)小說中三次出現(xiàn)劈柴這一情節(jié)，作者這樣設(shè)置有什么作用？
8．(5分)小說采用“一虛一實”兩條線索行文，請結(jié)合文本加以分析。
【答案】5．A 6．B 7．①三次反復(fù)使用，既有線索的功能，又增強了行文脈絡(luò)的層次感與節(jié)奏感。②“劈柴”的隱喻內(nèi)涵揭示了小說主題。 8．①虛線：主人公構(gòu)思作品《幸福的家庭》中的家庭生活，安靜、優(yōu)雅、有序。②實線：主人公現(xiàn)實中的家庭生活，喧鬧、庸俗、局促。③雙線平行推進，現(xiàn)實和理想形成反向?qū)Ρ龋憩F(xiàn)人物豐富而復(fù)雜的心理，反映作品深刻的主題。
【解析】5．本題考查學(xué)生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和分析能力。
A.“兩人毫無感情，已經(jīng)形同陌路”錯，小說中的他與妻子都在為共同的生活操心努力。
故選A。
6．本題考查學(xué)生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能力。
B.“魯迅在小說中以悲劇性的筆調(diào)”錯，應(yīng)為“喜劇性的筆調(diào)”。
故選B。
7．本題考查學(xué)生分析重要情節(jié)、語段的作用的能力。
①文中的“劈柴”意象的線索功能非常清晰，小說三次集中寫到“劈柴”意象，第一次是主人公正在構(gòu)思文章，主婦告知他家里的劈柴用完了，因而打斷了他的思路;第二次是主人公在構(gòu)思文章時聯(lián)想到了臥室床，隨即把目光轉(zhuǎn)向自己家的床，發(fā)現(xiàn)劈柴已經(jīng)用完了，思路從而再次被打斷;第三次是主人公在哄女兒時，由女兒的嘴唇聯(lián)想到了她母親的嘴唇，當主人公陷入甜蜜的回憶中，思緒被突然運進來的劈柴打斷了。“劈柴”意象作為一個闖入者，它的職責(zé)就是不斷把主人公從主觀意識中拉回現(xiàn)實。魯迅先生在情節(jié)的轉(zhuǎn)換與跳躍之間設(shè)置了一個“劈柴”意象，就使起承轉(zhuǎn)合不流于生硬簡陋，“劈柴”起到了重要的連接作用，甚至產(chǎn)生了一點蒙太奇的效果，作者三次反復(fù)使用同一意象，既有線索的功能,又形成了一種回環(huán)復(fù)沓的旋律波動，從而增強了行文脈絡(luò)的層次感與節(jié)奏感。
②“劈柴”意象一出場，便為小說設(shè)定了瑣碎庸常的生活情境，奠定了日常化的敘事基調(diào)，同時單調(diào)乏味的生活在一點點蠶食著主人公的生活熱情。它的隱喻含義共同揭示了繁瑣庸常的日常生活對主人公精神世界的擠壓這一主題。
8．本題考查學(xué)生分析文章結(jié)構(gòu)線索的能力。
①小說采用“一虛一實”兩條線索行文，虛線是主人公構(gòu)思作品《幸福的家庭》中的家庭生活，“什么菜？菜倒不妨奇特點。”“于是一碗‘龍虎斗’擺在桌子中央了，他們兩人同時捏起筷子，指著碗沿，笑瞇瞇的你看我，我看你……”構(gòu)思和想象中幸福的家庭是安靜、優(yōu)雅、有序的。
②實線是主人公逃不脫的窘困現(xiàn)實，現(xiàn)實中的家庭生活，充滿著喧鬧、庸俗和局促。如：“他抱了她回轉(zhuǎn)身，看見門左邊還站著主婦，也是腰骨筆直，然而兩手插腰，怒氣沖沖的似乎預(yù)備開始練體操”“連你也來欺侮我！不會幫忙，只會搗亂，連油燈也要翻了它。晚上點什么？……”
③幻想與現(xiàn)實故事的“雙線”交織。以幻想中的“幸福的家庭”的構(gòu)思為主要故事，和“現(xiàn)實中的家庭”互為交織，共同推進情節(jié)發(fā)展，豐滿了人物想要努力生活而不得的窘迫、矛盾、糾結(jié)的形象，拓深了舊時代知識分子被生活所困難以實現(xiàn)精神追求和理想的主題。雙線平行推進，現(xiàn)實和理想形成反向?qū)Ρ龋憩F(xiàn)人物豐富而復(fù)雜的心理，反映作品深刻的主題。
（三）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題。（16分）【考查角度：理解重要詞句的含意】
遙遠的向日葵地
李娟
就算是在鬼都不過路的荒野里，我媽離開蒙古包半步都會鎖門。
鎖倒是又大又沉，锃光四射，掛鎖的門扣卻是擰在門框上的一截舊鐵絲。
我媽鎖了門，發(fā)動摩托車，回頭吩咐：“賽虎看家。丑丑看地。雞好好下蛋。”然后絕塵而去。
被關(guān)了禁閉的賽虎把狗嘴擠出門縫，沖她的背影憤怒大喊。丑丑興奮莫名，追著摩托撲撲跳跳、哼哼嘰嘰，在后面足足跑了一公里才被我媽罵回去。
我媽此去是為了打水。門口的水渠只在灌溉期才來幾天水，平時用水只能去幾公里外的排堿渠取。那么遠的路。幸好有摩托車這個好東西。
她每天早上騎車過去打一次水，每次載兩只二十升的塑料壺。
我說：“那得燒多少汽油啊？好貴的水。”
我媽細細算了一筆賬：“不貴， 比礦泉水便宜。”
可排堿渠的水能和礦泉水比嗎？又咸又苦。然而總比沒水好。
這么珍貴的水，主要用來做飯、洗碗，洗過碗的水給雞鴨拌食，剩下的供一大家子日常飲用。再有余水的話我媽就洗洗臉。
臟衣服攢著，到了水渠通水的日子，既是大喜的日子也是大洗的日子。
其實能有多少臟衣服呢？我媽平時就沒怎么穿過衣服。
她說：“天氣又干又熱，稍微干點活就一身汗。比方鋤草吧，鋤一塊地就脫一件衣服，等鋤到地中間，就全脫了……好在天氣一熱，葵花也長起來了，穿沒穿衣服，誰也看不到。”
我大驚： “萬一撞見人……”
她說：“野地里哪來的人？種地的各家干各家的活，沒事誰也不瞎串門。如果真來個人，離老遠，賽虎、丑丑就叫起來了。”
于是整個夏天，她赤身扛锨穿行在葵花地里，曬得一身黢黑，和萬物模糊了界線。葉隙間陽光跳躍，腳下泥土暗涌。她走在葵花林里，如跋涉于大水之中，努力令自己不要漂浮起來。大地最雄渾的力量不是地震，而是萬物的生長啊……她沒有衣服，無所遮蔽也無所依傍，快要迷路一般眩暈。目之所及，枝梢的手心便沖她張開，獻上珍寶，捧出花蕾。她停下等待，花蕾卻遲遲不綻。赴約前的女子在深深閨房換了一身又一身衣服，遲遲下不了最后的決心。我媽卻赤身相迎，肝膽相照。她終日鋤草、間苗、打杈、噴藥，無比耐心。
澆地的日子最漫長。地頭閘門一開，水嘩然而下，順著地面的橫渠如多米諾骨牌般一道緊挨著一道淌進縱向排列的狹長埂溝。漸漸地，水流速度越來越慢。我媽跟隨水流緩緩前行，阻滯處挖一锨，跑水的缺口補塊泥土，并將吃飽水的埂溝一一封堵。那么廣闊的土地，那么細長的水脈。她幾乎陪伴了每一株葵花的充分吮飲。地底深處的龐大根系吮吸得滋滋有聲，地面之上愈發(fā)沉靜。
她抬頭四望。天地間空空蕩蕩，連一絲微風(fēng)都沒有，連一件衣服都沒有。世上只剩下植物，植物只剩下路。所有路暢通無阻，所有門大打而開。水在光明之處艱難跋涉，在黑暗之處一路綠燈地奔赴頂點。那是水在這片大地上所能達到的最高的高度——一株葵花的高度。這塊葵花地是這些水走遍地球后的最后一站啊。整整三天三夜，整塊葵花地都浸透均勻了，整個世界都飽和了。花蕾深處的女子才下定決心，選中了最終出場的一套華服。
即將開幕。大地前所未有地寂靜。我媽是唯一的觀眾，不著寸縷，只踩著一雙雨靴。她雙腳悶濕，渾身閃光。再也沒有人看到她了。她腳踩雨靴，無所不至，像女王般自由、光榮、權(quán)勢鼎盛。她是一株最強大的植物，鐵锨是最貴重的權(quán)杖。很久很久以后，當她給我訴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我還能感覺到她眉目間的光芒，感覺到她渾身嘩然暢行的光合作用，感覺到她貫通終生的耐心與希望。
水渠通水那幾天跟過年似的。不但喂飽了葵花地，還洗掉了所有衣服，還把狗也洗了。家里所有的盆盆罐罐大鍋小鍋都儲滿了水。幸虧我家家什多，可省了好多汽油錢。
那幾天鴨子們抓緊時間游泳，全都變成了新鴨子。放眼望去，天上有白云，地上有鴨子。天地間就數(shù)這兩樣最锃亮。
大約渠水流過的地方水汽重，加之天氣也漸漸暖和了，到第二次通水時，渠兩岸便有了雜草冒頭。而水渠之外，除了作物初生的農(nóng)地，整面大地依舊荒涼粗礪，雞最愛草地，整天樂此不疲。一個個信步其間，領(lǐng)導(dǎo)似的背著手。我猜草叢的世界全部展開的話，可能不亞于整個宇宙。雞如此癡迷，這兒瞅瞅，那兒啄啄。有時突然歪著腦袋想半天，再單腳撐地呆若木雞。它不管看到什么都不會說出去。
天蒼野茫，風(fēng)吹草低見蘆花雞。兩只狗默默無言并臥渠邊。鴨子沒完沒了地啄洗羽毛。在荒野中，窄窄一條水渠所聚攏的這么一點點生氣，絲毫不輸給世間所有大江大河湖泊海洋的盛景。
面對這一切，唯有兔子無動于衷。每天瓜分完當天的口糧，它們就一個個尾隨我媽進了葵花地。太陽下山還不回家，顯得比我媽還忙。我媽說：“兔子，快看！水來了！”人家耳朵都不側(cè)轉(zhuǎn)一下。
水從上游來。上游有個水庫。說是水庫，其實只能算是一個較大的蓄水池。位于荒野東面兩公里處，一側(cè)筑了一道攔壩，修了閘門，簡陋極了。可是對于長時間走過空無一物的大地的人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奇遇！
我曾去過那里。走啊走啊，突然就迎面撞見。那么多的水靜止于前方，仿佛走到了世界的盡頭。不見飛鳥，不生植物，和荒野一樣空曠。僅僅是水，一大攤明晃晃的水。鏡子一樣平平攤開在大地上，倒映著整片天空，又像是天空下的一潭深淵。
這一大攤水灌溉了下游數(shù)萬畝的作物，維系了億萬生命的存活。可從這番情景看來，又像是它并不在意何為葵花，也從沒理會過賽虎、丑丑、鴨子與雞們的歡樂。它完整無缺，永不改變。與其說此她孤寂，不如說我們和我們的葵花地多么尷尬。我們從不曾真正觸動過這個世界的內(nèi)核。
9．(3分)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 ）
A．開頭部分，媽媽離開蒙古包必鎖門，又大又沉的門鎖， 門扣卻是一截舊鐵絲，這一內(nèi)容奠定了全文輕松歡快的情感基調(diào)。
B．鋤地時節(jié)媽媽赤身扛锨勞作，與向日葵肝膽相照，這一場景帶給了作者極大的觸動，流露出其對媽媽的豪放粗獷的敬意。
C．本文不止一次提到賽虎、丑丑、鴨子、雞和兔子們，寫媽媽經(jīng)常與它們對話交流，可見它們是作者生活中難忘的一部分。
D．文末寫上游的水庫“對于長時間走過空無一物的大地的人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奇遇”，突出了水庫對人們的寶貴和重要。
10．(3分)下列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本文多處運用擬人手法，賦予狗、鴨子、雞和兔子以生活情趣，營造活潑有趣的氛圍，讓平淡苦澀的生活變得熱氣騰騰。
B．文中的母親是非常強大又鮮活的存在。她在貧瘠的土地上執(zhí)著地勞作，面對生活的苦與樂，淡定自如，平凡而又堅韌。
C．本文借向日葵地的灌溉來講述向日葵地周邊的生活狀態(tài)，將日常瑣碎與天地困境相融合，生活氣息濃郁，精神力量飽滿。
D．作者用文字消解了生活中的苦難，字里行間盡顯舒展與通透，筆下流淌的盡是自然的童趣與大美、生命的豁達與敬畏。
11．(5分)解釋文中畫橫線語句的含意。
12．(5分)本文運用多種方法以取得語言的幽默效果，請從文中找出三個不同類型的例子，并加以分析。
【答案】9．A 10．D 11．①在惡劣環(huán)境下，母親生命力的堅韌與頑強；
②辛勤勞動為母親帶來了自由、光榮和尊嚴。 12．①“丑丑興奮莫名，追著摩托撲撲跳跳、哼哼嘰嘰，在后面足足跑了一公里才被我媽罵回去”，書面語與口語混搭，莊諧并出；
②“既是大喜的日子也是大洗的日子”，“喜”與“洗”諧音雙關(guān)，客觀敘述中不乏輕松詼諧；
③“天蒼野茫，風(fēng)吹草低見蘆花雞”，化用、改寫經(jīng)典詩句，寓莊于諧，風(fēng)趣幽默；
④“被關(guān)了禁閉的賽虎把狗嘴擠出門縫，沖她的背影憤怒大喊”“一個個信步其間，領(lǐng)導(dǎo)似的背著手”，使用擬人手法，描寫狗和雞的動作神態(tài)，富有情趣，親切自然；
⑤“鎖倒是又大又沉，锃光四射，掛鎖的門扣卻是擰在門框上的一截舊鐵絲”，前后構(gòu)成反差，具有喜劇效果；
⑥“賽虎看家。丑丑看地。雞好好下蛋”，人一本正經(jīng)地給動物發(fā)號施令，令人忍俊不禁。
【解析】9．本題考查學(xué)生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和分析能力。
A.“奠定了全文輕松歡快的情感基調(diào)”理解有誤，全文的基調(diào)并非輕松歡快的，而是帶有哲思的深沉基調(diào)，表達對生命、生活的感悟。
故選A。
10．本題考查學(xué)生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能力。
D.“用文字消解了生活中的苦難”言過其實，苦難并沒有被消解，只是因為人的豁達而變得不重要。
故選D。
11．本題考查學(xué)生理解重要句子含義的能力。
①“她是一株最強大的植物”，“她”是母親；“最強大的植物”，因為這里雖然生活環(huán)境惡劣，但母親并不畏懼，而是竭盡所能融于環(huán)境，利用環(huán)境，比如在葵花地里勞作，因為太熱，，母親干脆脫掉衣服，與葵花融為一體，站在大地上汲取養(yǎng)料，像植物一樣努力生長。這句話寫出了在惡劣環(huán)境下，母親生命力的堅韌與頑強；
②“鐵锨是最貴重的權(quán)杖”，“鐵锨”是母親勞作的工具，把它比作“權(quán)杖”，是因為權(quán)杖代表的是身份地位，是無上榮光，而鐵锨，或者說勞作也同樣給母親帶來這些，甚至更多。此句寫出辛勤勞動為母親帶來了自由、光榮和尊嚴。
12．本題考查學(xué)生鑒賞語言的能力。
造成“幽默”的手法可以是修辭，如比喻、擬人、夸張、諧音等；也可以利用反差，或者混搭等手法形成語言幽默的風(fēng)格。注意要求找出三個不同的例子。
①比如混搭的使用，寫丑丑“興奮莫名”，用的是簡潔而含義豐富的書面語；而“撲撲跳跳、哼哼嘰嘰”“被我媽罵回去”則是口語，書面語與口語混搭，莊諧并出；
②比如諧音雙關(guān)，“既是大喜的日子也是大洗的日子”，“喜”與“洗”諧音雙關(guān)，一個寫心情，一個寫勞作，突出了“水”的重要、珍貴和給我們帶了的幸福感，客觀敘述中不乏輕松詼諧；
③比如化用詩句，“天蒼野茫，風(fēng)吹草低見蘆花雞”，化用、改寫經(jīng)典詩句“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風(fēng)吹草低見蘆花雞”一句寓莊于諧，風(fēng)趣幽默；
④比如運用擬人手法，“被關(guān)了禁閉的賽虎把狗嘴擠出門縫，沖她的背影憤怒大喊”，“憤怒”賦予賽虎以人的情感，寫出其被關(guān)禁閉之后的表現(xiàn)；“一個個信步其間，領(lǐng)導(dǎo)似的背著手”，“信步其間”勾勒出雞像領(lǐng)導(dǎo)視察一般的高傲先是，使用擬人手法，描寫狗和雞的動作神態(tài)，富有情趣，親切自然；
⑤比如反差，“鎖倒是又大又沉，锃光四射，掛鎖的門扣卻是擰在門框上的一截舊鐵絲”，鎖的大、沉、锃光四射，與掛鎖的一截舊鐵絲構(gòu)成反差，具有喜劇效果；
⑥比如故作莊重，“賽虎看家。丑丑看地。雞好好下蛋”，“我”媽臨走前一本正經(jīng)地給動物發(fā)號施令，令人忍俊不禁。
（測試時間：每道大題25分鐘，共計75分鐘）
（四）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16分）【考查角度：理解重要詞句的含意】
燕山有棵滄桑樹
梁衡
北京之北一百多公里處就是河北的興隆縣，境內(nèi)有燕山的主峰霧靈山。正是秋高季節(jié)，幾個好友乘興登山，一路黃花紅葉，藍天白云。松鼠橫穿于路，野雀飛旋在樹，鳥鳴泉響，好不快活。正走著，忽見路邊有一指路牌：滄桑樹與見證樁。不覺好奇，就下路拐入荒徑，攀荊附葛，爬上一高坡，頓現(xiàn)一樹一樁。
樹是一棵奇怪的大松樹，根基部十分壯大，盤根錯節(jié)與山石一體，已分不清彼此。原樹已經(jīng)枯死，而在側(cè)根處又長出一棵新樹，有合抱之粗，渾身的鱗片層層相疊，青枝挑著綠葉在秋陽下閃閃發(fā)光。樹身成“7”字形，斜出石縫向山外探去，蜿蜒遒勁，如一條蒼龍欲騰空而去。大家正說這樹像龍，當?shù)氐呐笥颜f，這樹還真就與龍有關(guān)。
原來，歷代皇帝都自比真龍?zhí)熳印Ｇ宄腙P(guān)后的第一位皇帝是順治帝，他就位后即在遵化縣選定了自己的龍寢之地，后人稱東陵。為使陵寢安寧，東陵以北興隆境內(nèi)這兩千五百平方公里的山林，就全部劃作“后龍風(fēng)水”禁地。封建專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伸手一指，這兩千五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一占就是二百五十四年，直到民國成立后的1915年才解禁。山之禁，樹之福，這棵龍形松，四季有人護，過了二百多年平靜舒心的好日子。笑看冬去春來，靜聽花開花落。
1931年日本人侵占東北，1934年南下占領(lǐng)興隆，直逼北京，當年的這一片皇家禁地又成了敵我雙方爭奪的戰(zhàn)略要地。一場殘酷的侵略與反侵略戰(zhàn)爭在這里反復(fù)拉鋸。其間數(shù)不清出了多少民族英雄。最著名的一個是孫永勤，本是一普通農(nóng)民，小時曾讀私塾，粗通文字，又習(xí)得一身武藝。他恥為亡國奴，便串聯(lián)村里的十六位弟兄，拉起一支“民眾軍”、自任軍長。后接受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dǎo)，改稱“抗日救國軍”，一直發(fā)展到五千多人。成為日軍的心腹大患。以至于日本人誘降國民黨，與何應(yīng)欽談判簽訂《何梅協(xié)定》時都將滅孫永勤作為一個籌碼。而1935年8月正在長征途中的黨中央為抗日發(fā)表著名的《八一宣言》，將孫永勤與吉鴻昌、瞿秋白等并列，說他們“表現(xiàn)我民族救亡圖存的偉大精神”。孫永勤在最后一次戰(zhàn)斗中，寡不敵眾又腿部負傷，被團團包圍。最后孫永勤以下七百壯士全部壯烈犧牲。這棵樹目睹了一群英雄的誕生。
“滄桑樹”下還有一截二尺多高如水桶之粗的樹樁，旁立木牌，上書“見證樁”三字，這是當年日寇掠奪當?shù)刭Y源的見證。我俯下身去想辨認一下樹樁的年輪，只是經(jīng)年的風(fēng)吹雨打，橫截面上的木質(zhì)已經(jīng)朽去，用手一捏，即成碎末。但整個樁子的大形還在，短粗挺直，身帶焦痕，挺立于荒草亂石之中，似有所言。
看完“滄桑樹”我們又重回登山主道，繼續(xù)上山。秋陽如春，正是果熟季節(jié)，路兩邊赤、橙、黃、綠，擺滿銷售和等待外運的核桃、柿子、蘋果、山楂，排起兩道長長的水果墻，農(nóng)民的笑意都掛在臉上。近年來這里淺山處大力發(fā)展經(jīng)濟林，林果成了農(nóng)民的主要收入，深山處開辟成國家森林公園，封山育林，涵養(yǎng)水源。全縣的高山密林間有大小徑流八百條，昔日的“后龍風(fēng)水地”已經(jīng)成了京城的重要水源地。
隨著山路上行，兩邊的樹木愈來愈密，約一小時后終于穿出樹海爬上燕山高處的霧靈山峰。我登上燕山之巔，遙望群峰從山海關(guān)一路奔來，長城起伏其間，腳下是一片樹的汪洋，胸中蕩起一幅歷史的長卷。這時只見遠處綠波中現(xiàn)出一團飄動的火苗，那是剛才上山時路過的一片花楸樹林。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樹種，大概只有這燕山深處才有吧。都說楓葉紅于二月花，這花楸葉子是楓葉的三四倍大，葉面厚實。花楸樹樹身高大，只在懸崖深壑、人跡不到的地方生長。秋風(fēng)一過它就紅得像浸了血，著了火。我又想起了剛才那棵穿越戰(zhàn)火而來的“滄桑樹”和劫后余存的“見證樁”。這塊土地在民國時和新中國成立初稱熱河省。熱河，熱河，好一片熱土。先經(jīng)過了二百五十四年的皇封冷藏，又經(jīng)民國三十多年間的軍閥混戰(zhàn)、外族入侵和國共內(nèi)戰(zhàn)，終于回歸于民，現(xiàn)已休養(yǎng)生息出這般模樣。
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人會老樹還在。一截樹樁見證了一個民族曾經(jīng)的苦難，一棵樹記錄了這片土地上三個半世紀的滄桑。無論是朝代更替、人事變幻，還是自然界的寒來暑往、山崩地裂，都靜靜地收錄在樹的年輪里。
（有刪改）
13．(3分)下列對文章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 ）
A．首段緊扣標題，介紹了燕山奇險壯美的自然環(huán)境，“忽見”“頓現(xiàn)”等詞語飽含意外和驚喜。
B．帝王的封山之舉，雖是封建專制的典型表現(xiàn)，客觀上也為古樹的生長提供了一道天然屏障。
C．文中“花楸紅葉”意蘊豐富，既象征著這片熱土上傾灑的英雄熱血，也象征著當下人民火熱的生活。
D．不同于《故都的秋》中秋果淡綠微黃的清冷之色，本文中的秋果色彩斑斕，是農(nóng)民豐收的果實。
14．(3分)下列對文章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文章多處出現(xiàn)時間、人數(shù)等數(shù)字，充實了文章內(nèi)容，增強了閱讀的真實感，體現(xiàn)出作者寫作的嚴謹。
B．文章寫孫永勤被日軍痛恨，又引用了黨中央對他的高度評價，從側(cè)面突出了其抗日民族英雄的形象。
C．文章以“滄桑樹”的歷史變遷為線索，將描寫、說明、敘事、抒情有機融合在一起，豐富而又厚重。
D．語言的熔鑄化用是本文的鮮明特點之一。如多處使用的四字詞語，充滿了凝練典雅的文化意蘊。
15．(5分)結(jié)合上下文，分析文中畫橫線句子的含意。
16．(5分)梁衡提出“人文古樹”的散文創(chuàng)作主張，強調(diào)用“古樹”意象將中國革命的紅色歷史、現(xiàn)代的綠色文明融合在一起，體現(xiàn)作家的紅色繼承與綠色擔(dān)當。結(jié)合全文，談?wù)劚疚氖侨绾污`行該文學(xué)主張的。
【答案】13．A 14．C 15．參考答案一：
①（表層意）“見證樁”身帶焦痕，但大形還在，依然挺立，表現(xiàn)出歷經(jīng)摧殘后的堅強。
②（象征義）見證樁卻身帶焦痕、依然挺立，暗示我們民族經(jīng)歷的苦難不會被輕易抹去。/象征著歷經(jīng)苦難，卻堅強不屈的民族精神。
③（情感義）表達了作者對燕山這片土地滄桑變化的感慨/對歷史的銘記，對日寇的痛恨/對堅定民族信仰的贊美。
參考答案二：
①寫樹樁當下的樣子，在風(fēng)蝕日剝中，只余大形，突出時日已久。
②寫焦痕，正是日本掠奪資源、戰(zhàn)火紛飛的歷史見證。
③在荒原亂石中挺立，象征中華兒女不屈的抗戰(zhàn)精神。
④似有所言，是對日本暴行的控訴。也是對建國至今封山育林、休養(yǎng)生息、綠色發(fā)展的見證。
16．參考答案：
（1）紅色：
①（內(nèi)容層面）作者由古樹聯(lián)想到孫永勤在民族危難之時的抗日救亡行為，體現(xiàn)了紅色歷史。
②（情感層面）表達了作者對民族英雄的景仰欽佩之情，是對紅色革命精神的繼承。
（2）綠色：
①（內(nèi)容層面）文中描寫當下大力發(fā)展經(jīng)濟林，燕山林果豐饒的景象，指出“后龍風(fēng)水”地成為重要水源地，體現(xiàn)了綠色文明。
②（情感層面）表達了對土地造福百姓的欣慰/對國家、民族未來的希望與信心，是對現(xiàn)代綠色生態(tài)文明建設(shè)的擔(dān)當。
【解析】13．本題考查學(xué)生理解文章內(nèi)容的能力。
A.“介紹了燕山奇險壯美的自然環(huán)境”錯誤。從第一段“一路黃花紅葉，藍天白云。松鼠橫穿于路，野雀飛旋在樹，鳥鳴泉響，好不快活”來看，燕山的自然環(huán)境特點是優(yōu)美明快、生機勃勃的。此外，說“忽見”“頓現(xiàn)”等詞語飽含意外和驚喜，文本依據(jù)不足。
故選A。
14．本題考查學(xué)生分析鑒賞文章藝術(shù)特色的能力。
C.“‘滄桑樹’的歷史變遷為線索”錯誤。“滄桑樹”只是歷史變遷的見證者，而且有關(guān)的歷史變遷的內(nèi)容并沒有貫穿全文。文章的線索應(yīng)該是作者的游蹤，即登山的過程。并且文中沒有“說明”的表達方式。
故選C。
15．本題考查學(xué)生理解文中重要句子的含意的能力。
賞析句子含義主要從兩方面看，首先是表層含義，其次是深層含義，包括象征義、比喻義以及情感義等。本題中，①表層看，對于“見證樁”外形的描寫，“身帶焦痕”是被列強所燒，“挺立”是沒有倒下，可見歷經(jīng)戰(zhàn)爭摧殘依然堅強。②深層看，寫景寫物都會被作者寄情言志，身帶焦痕象征著所歷經(jīng)的苦難挫折，依然挺立象征著我們民族經(jīng)歷戰(zhàn)爭的堅強不屈。作者通過“見證樁”表達了對燕山歷史變遷的感慨，對中國屈辱歷史的銘記，對中華民族堅強不屈的贊美。
或者可以通過體會句子中的關(guān)鍵詞來進行分析。
①“樁子的大形還在，短粗挺直，身帶焦痕，挺立”這是作者見到樹樁時它當下的樣子。
②“焦痕”，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抗戰(zhàn)時期，想到被侵略的屈辱歷史，這“焦痕”已是一種見證。
③“挺立”這一動作，引用擬人手法寫樹樁的姿勢，象征中華兒女挺立不屈的精神。
④“似有所言”運用想象讓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思及歷史想到如今。
16．本題考查學(xué)生對作品進行個性化閱讀和有創(chuàng)意的解讀的能力。
關(guān)鍵詞“中國革命的紅色歷史”“現(xiàn)代的綠色文明”指向的是作品內(nèi)容；作家“紅色繼承”“綠色擔(dān)當”指向的是作者寫作目的，或者說是作品的現(xiàn)實意義和價值。
紅色象征著著革命。通過敘寫滄桑樹所見證的帝王封山、抗日救亡等的歷史變遷，表達了對燕山這片土地滄桑變化的感慨/對歷史的銘記，體現(xiàn)了紅色歷史。
寫抗日英雄孫永勤“恥為亡國奴，……改稱‘抗日救國軍’，一直發(fā)展到五千多人”“……最后孫永勤以下七百壯士全部壯烈犧牲”，通過寫孫永勤在民族危難之時的抗日救亡行為，表達對我國歷史上以孫永勤為代表的革命英雄的景仰欽佩之情；
綠色象征著和平與發(fā)展。“淺山處大力發(fā)展經(jīng)濟林，……國家森林公園，封山育林，涵養(yǎng)水源。……已經(jīng)成了京城的重要水源地”“路兩邊赤、橙、黃、綠，擺滿銷售和等待外運的核桃、柿子、蘋果、山楂，……農(nóng)民的笑意都掛在臉上”“熱河，熱河，好一片熱土”，通過寫當下大力發(fā)展經(jīng)濟林，燕山林果豐饒，“后龍風(fēng)水”地成為重要水源地，表達了對土地回歸百姓、造福百姓的欣慰/對國家、民族未來的希望與信心。
（五）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16分）【考查角度： 賞析藝術(shù)技巧】
三木小記
梁衡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物人相通，世界是一個有機體。所以才會見物思情，由物及理；才有藝術(shù)，才有哲學(xué)，才有朱子格物、達摩面壁。其實，我們不一定行萬里、讀萬卷，只要稍微留心身邊的一草一木，它就會對你微笑，開示出一點什么道理。
在院里遇見一株桃樹
本來，這院里的樹都是為美化環(huán)境而栽的，有很多碧桃，只為看花，不為結(jié)果。但今天路過時發(fā)現(xiàn)了一株果實累累的桃樹，它像一匹溜出了馬廄的野馬，逃脫了平時果園里整形、壓枝之類的管束，身心舒暢，紅果滿枝頭。龔自珍在《病梅館記》里惋惜那些天真爛漫的梅花，被扭曲綁扎成奇形怪狀的盆景，大哭三日，發(fā)誓要將它們?nèi)克山墸艢w大地，正是此意。
昨夜風(fēng)雨，桃子落了一地，我隨便撿起一顆便是蜜汁橫流，嘗了一口，一下勾起小時候的山野記憶。七分甜，二分酸，還有一分難言。因為平常吃的桃子都是商店里買來的，多是反季節(jié)的溫室大桃。就算是應(yīng)季的桃子，未熟時就摘了下來，留出了運輸?shù)臅r間，等到了你的嘴里，已不是原來的味道。這桃子經(jīng)過化肥農(nóng)藥的變性，加上路途遙遠的疲勞、還有冷藏后的凍餒，它在強顏歡笑，以一個疲憊之身來滿足你的口腹之欲。只不過因為你沒有嘗過最本真的桃子，便以為就是這個樣子。而眼前的這一樹桃，既不是供人賞花的碧桃，也不是作為商品培養(yǎng)的肥桃。它回歸自然，吸泥土之香，承日月之華，釀出了一顆顆真桃。正當那些桃液飽滿，薄薄的皮快要被撐破時，恰好來了一個幸運的我，看到了它們。
原來世界上的事物，千好萬好，自然最好；千變?nèi)f化，美在一剎。最甜的瓜在地頭，最好吃的桃在樹下，驀然回首忽相遇。
抬頭看見一叢荊條
我每天散步時要經(jīng)過一個小坡。坡頂上長滿了凌霄、迎春、連翹、櫻花、牡丹、玉蘭，都是些富貴之木。有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坡頂上還有一叢荊條樹。它黃褐色的枝干鉆出地面，緊緊地吸抓在坡塄上。葉扁而薄，花小而碎，躋身在這些華木榮花之間顯得很不協(xié)調(diào)。讓我吃驚的是它的枝條。按常規(guī)應(yīng)該只有筷子或手指般粗細，它卻有一握之粗，十分強壯。大概是它特別能吃苦的山野基因突然遇到了水飽肥足的條件，便發(fā)育得格外碩壯。可惜它生錯了地方，這里幾乎沒人認識它。
荊條是一種最普通的野生灌木。八歲以前我生長在農(nóng)村，放學(xué)后的一項任務(wù)就是上山割荊條。背回家后連枝帶葉彎成手臂粗、半尺長的“荊條把”，曬干備用。它枝細葉干，木堅而韌，是引火的好材料。放入爐膛里再加上幾鏟子煤，投進一根火柴，拉幾下風(fēng)箱，就火苗狂舞，呼呼有聲。它還有其他用途，即制作生產(chǎn)工具和生活用品。大到屯糧的糧倉、蓋房的籬笆、擔(dān)土送肥的籮筐，小至孩子們的背簍，灶臺上插筷子用的插兜。還有一個特殊的用途，就是充當鄉(xiāng)村教師手中的教鞭。它挺直細長，無論是敲著黑板認字還是敲哪個頑皮學(xué)生的腦殼，都很應(yīng)手。這都因了它柔韌、剛勁、能伸能屈的個性。
后來，在書里讀到了“負荊請罪”這個成語，對荊條又有了新的認識。廉頗恃功自傲，與藺相如爭名斗氣。而相如則以國事為重，處處屈身相讓。荊條雖沒有抽在廉頗的背上，卻抽在了千萬人的心上，在史書上留下了深深的一痕。從此，“負荊請罪”成了謙誠自責(zé)、光明磊落的象征。
我每天還是照舊走過這個斜坡去散步，但是自從發(fā)現(xiàn)了頭頂上方的這叢荊條，每過其下，總有一種上懸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味道，會仰頭向它行一個注目禮，有時還要發(fā)一會兒呆。散步的人少有注意到這叢卑微的荊條，也叫不出它的名字。然而它勁枝挺立，紫花低垂，靜靜站立，不以出身山野而自卑，卻因曾登臨廟堂而益剛，昂首坡上，威儀四方。
我獨愛這荊條出瘠貧而益增其堅，入富貴而不改其韌，柔條繞指可親可近，長干如鞭，威嚴自重。它來自山野，以布衣之身而執(zhí)公卿之責(zé)；它植根青史，銅干鐵枝盡顯純樸綿長的古風(fēng)。
小攤上的實心竹
一日逛街，見竹一節(jié)，拇指粗細，三寸之長，拈之沉沉，并不空心。問之為何物，曰“實心竹”，不覺大奇。向來說竹，“未出土?xí)r先有節(jié)，便凌云去也無心”。從未聽過有什么實心之竹。后來查資料才知道，有竹之初本來也是實心，在山間與它木競爭，追探陽光，拔身比高，為節(jié)省體量，減少自重，漸成空心。為保結(jié)實，便每隔尺許生一竹節(jié)，遂成現(xiàn)在這個模樣。這就是達爾文說的，萬物總是向最完善處進化。竹雖進化，但它不忘初心，留下了少許原始的實心之竹，藏在深山人未識。現(xiàn)在隨著旅游商品的開發(fā)，它逐漸顯身于世。竹本有許多可愛之處，現(xiàn)又加一實心之奇，不由人不動心。
現(xiàn)在攤上賣的實心竹是供人把玩的，類似人們手中轉(zhuǎn)的核桃、玉件。但我覺得這節(jié)實心竹遠比珠寶古玩更珍貴，于是買了幾支。我和攤主說，他現(xiàn)在賣的只是裸竹，可依竹之虛實兩性，于其身刻兩行字：
虛心待人人人歸實心做事事事成
如此，游人買去，無論做紀念品還是贈送大小人物、政商民等，皆合口味。一握在手把玩乾坤，滋養(yǎng)精神，定能增價十倍。攤主聽了，喜不自禁。
我說：“待明年再來，買你的有字之竹。”
（《光明日報》2023年8月11日，有刪減）
17．(3分)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正確的一項是（ ）
A．在文章開頭作者提到，“我們不一定行萬里、讀萬卷”，意思是只要留心身邊的事物就會有人生的收獲，沒必要四處奔走，苦讀詩書。
B．在寫院子里的那株桃樹時，作者通過寫龔自珍在《病梅館記》中的做法，來表達對現(xiàn)在因園林美化而對植物造成傷害的擔(dān)憂與憤慨。
C．散步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荊條，讓作者想起來兒時上山割荊條的經(jīng)歷，以及荊條的特殊用途，既豐富了文章內(nèi)容，又體現(xiàn)了荊條的個性。
D．小攤上的實心竹部分，作者讓攤主在實心竹上刻字，既符合竹子虛實兩性的特點，又契合我的審美意趣，最主要的可以給攤主增收。
18．(3分)下列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文章第一部分在寫院子里的桃樹的時候，將院子里一株果實累累的桃樹比作一匹溜出了馬廄的野馬，脫離管束自然舒暢。
B．文章引用“未出土?xí)r先有節(jié)，便凌云去也無心”，意在表明竹子空心是對環(huán)境適應(yīng)的進化，實心竹雖令人稱奇，卻少了凌云之志。
C．本文語言暢達自然，典雅凝練，在文字背后隨處可見作者智慧的哲思與感悟，充滿了深刻的思想，而非簡單的抒情。
D．本文通過先后寫了院子里的桃樹、坡上的荊條和小攤上的實心竹，看似隨意散漫，實則突出主題，凸顯文章形散神聚的特點。
19．(5分)言之無文，行而不遠。請結(jié)合文本中第二部分“抬頭看見一叢荊條”，賞析其表達技巧。
20．(5分)文本第一自然段說“見物思情，由物及理”，請結(jié)合全文概括作者在寫景狀物中獲得了哪些人生思考與感悟。
【答案】17．C 18．B 19．①修辭角度：運用對比和擬人的修辭手法，通過與名貴之木的對比和擬人的手法，寫出了荊條的普通卑微，但生命力強，挺拔有力，儀態(tài)萬方。②虛實結(jié)合，既寫了眼前的荊條之態(tài)，又通過聯(lián)想寫了兒時和負荊請罪中對荊條的認識和理解，既多角度表現(xiàn)荊條特點，又拓展表現(xiàn)空間，深化主題。③綜合運用多種表達方式，在記敘描寫的基礎(chǔ)上進行議論，使文章內(nèi)容充實，又充滿思想的魅力，促人思考，引人深省。④引用古文（古例）。增強文學(xué)氣息，增強表現(xiàn)力，使文章意蘊豐富，耐人尋味。⑤見物思情，借物說理，身邊的一草一木，可以帶給我們一些世界和人生的道理。 20．①庭院里的桃子，讓作者體會到原來世界上的事物，自然最好，本真最好。②散步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荊條，讓作者體悟身出瘠貧而益增其堅，入富貴而不改其韌，既可親可近，又可如鞭威嚴自重，布衣之身可執(zhí)公卿之責(zé)。③小攤上的實心竹，讓作者體悟到既要虛心做人，又要實心做事。
【解析】17．本題考查學(xué)生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和分析能力。
A.“沒必要四處奔走，苦讀詩書”錯。原文為“我們不一定行萬里、讀萬卷”，“不一定”指不能確定，而不是沒必要。
B.“表達對現(xiàn)在因園林美化而對植物造成傷害的擔(dān)憂與憤慨”錯。原文寫龔自珍在《病梅館記》中的做法，是為了對比“我”眼前的這株桃樹沒有經(jīng)過整形、壓枝之類的管束，是自然生長的；
D.“最主要的可以給攤主增收”錯。作者讓攤主在實心竹上刻字，是以竹喻人，寄托作者的為人理念。
故選C。
18．本題考查學(xué)生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能力。
B.“卻少了凌云之志”錯。“未出土?xí)r先有節(jié)，便凌云去也無心”意思是還沒有破土而出，就已經(jīng)有氣節(jié)了，及至長大后伸展到高處，也無心夸耀，所以，“無心”是無心夸耀，而不是“少了凌云之志”。
故選B。
19．本題考查學(xué)生品味語言和鑒賞作品的表現(xiàn)手法的能力。
①“坡頂上長滿了凌霄、迎春、連翹、櫻花、牡丹、玉蘭，都是些富貴之木”“有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坡頂上還有一叢荊條樹……躋身在這些華木榮花之間顯得很不協(xié)調(diào)”，運用對比的修辭手法，通過與名貴之木的對比，寫出了荊條的普通卑微；“它黃褐色的枝干鉆出地面，緊緊地吸抓在坡塄上”“大概是它特別能吃苦的山野基因突然遇到了水飽肥足的條件，便發(fā)育得格外碩壯”，“吸抓”“發(fā)育”等詞運用了擬人的修辭手法，寫出了荊條生命力強，挺拔有力，儀態(tài)萬方。
②“有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坡頂上還有一叢荊條樹。它黃褐色的枝干鉆出地面，緊緊地吸抓在坡塄上。葉扁而薄，花小而碎”，寫了眼前的荊條之態(tài)，是實寫；“八歲以前我生長在農(nóng)村，放學(xué)后的一項任務(wù)就是上山割荊條……放入爐膛里再加上幾鏟子煤，投進一根火柴，拉幾下風(fēng)箱，就火苗狂舞，呼呼有聲”“后來，在書里讀到了‘負荊請罪’這個成語，對荊條又有了新的認識”，聯(lián)想到兒時的荊條和負荊請罪中對荊條的認識，是虛寫。“我每天還是照舊走過這個斜坡去散步，但是自從發(fā)現(xiàn)了頭頂上方的這叢荊條，每過其下，總有一種上懸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味道”“我獨愛這荊條出瘠貧而益增其堅，入富貴而不改其韌……它來自山野，以布衣之身而執(zhí)公卿之責(zé)；它植根青史，銅干鐵枝盡顯純樸綿長的古風(fēng)”，最后又回到現(xiàn)實中的荊條，由物及理，作者的認識逐步深入，這荊條出瘠貧而益增其堅，入富貴而不改其韌，以布衣之身而執(zhí)公卿之責(zé)，虛實結(jié)合，既多角度表現(xiàn)荊條特點，又拓展表現(xiàn)空間，深化主題。
③“八歲以前我生長在農(nóng)村，放學(xué)后的一項任務(wù)就是上山割荊條。背回家后連枝帶葉彎成手臂粗、半尺長的‘荊條把’、曬干備用……放入爐膛里再加上幾鏟子煤，投進一根火柴，拉幾下風(fēng)箱，就火苗狂舞，呼呼有聲”，運用敘述的表達方式記敘兒時有關(guān)荊條的事情；“它黃褐色的枝干鉆出地面，緊緊地吸抓在坡塄上。葉扁而薄，花小而碎，躋身在這些華木榮花之間顯得很不協(xié)調(diào)。讓我吃驚的是它的枝條。按常規(guī)應(yīng)該只有筷子或手指般粗細，它卻有一握之粗，十分強壯”，運用描寫的表達方式寫出荊條的外在特征；“這都因了它柔韌、剛勁、能伸能屈的個性”“從此，‘負荊請罪’成了謙誠自責(zé)、光明磊落的象征”“它來自山野，以布衣之身而執(zhí)公卿之責(zé)；它植根青史，銅干鐵枝盡顯純樸綿長的古風(fēng)”，在記敘描寫的基礎(chǔ)上進行議論，通過議論升華文章主旨，揭示荊條的內(nèi)涵，綜合運用多種表達方式，使文章內(nèi)容充實，又充滿思想的魅力，促人思考，引人深省。
④“負荊請罪”“不以出身山野而自卑，卻因曾登臨廟堂而益剛，昂首坡上，威儀四方”“它來自山野，以布衣之身而執(zhí)公卿之責(zé)；它植根青史，銅干鐵枝盡顯純樸綿長的古風(fēng)”，引用古文和詩化的語言，增加文采，增強表現(xiàn)力，使文章意蘊豐富，耐人尋味。
⑤“我獨愛這荊條出瘠貧而益增其堅，入富貴而不改其韌，柔條繞指可親可近，長干如鞭，威嚴自重。它來自山野，以布衣之身而執(zhí)公卿之責(zé)；它植根青史，銅干鐵枝盡顯純樸綿長的古風(fēng)”，文本中第二部分借寫“抬頭看見一叢荊條”，托物言志，見物思情，由物及理，揭示出：身邊的一草一木，可以帶給我們一些世界和人生的道理。
20．本題考查學(xué)生分析、探究文本情感的能力。
原文“一下勾起小時候的山野記憶。怕有半個多世紀沒有邂逅過這種味道了……因為平常吃的桃子都是商店里買來的，多是反季節(jié)的溫室大桃。就算是應(yīng)季的桃子……已不是原來的味道”“只不過因為你沒有嘗過最本真的桃子，便以為就是這個樣子。而眼前的這一樹桃……它回歸自然，吸泥土之香，承日月之華，釀出了一顆顆真桃”，庭院里的桃書回歸自然，才能釀造出了一顆顆真桃、原桃，讓作者體會到原來世界上的事物，自然最好，本真最好。
原文“還有一個特殊的用途，就是充當鄉(xiāng)村教師手中的教鞭……這都因了它柔韌、剛勁、能伸能屈的個性”“荊條雖沒有抽在廉頗的背上，卻抽在了千萬人的心上，在史書上留下了深深的一痕”“但是自從發(fā)現(xiàn)了頭頂上方的這叢荊條，每過其下，總有一種上懸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味道，會仰頭向它行一個注目禮……不以出身山野而自卑，卻因曾登臨廟堂而益剛，昂首坡上，威儀四方”“我獨愛這荊條出瘠貧而益增其堅，入富貴而不改其韌，梁條繞指可親可近，長干如鞭，威嚴自重。它來自山野，以布衣之身而執(zhí)公卿之責(zé)；它植根青史，銅干鐵枝盡顯純樸綿長的古風(fēng)”，干部大院的荊條，充當鄉(xiāng)村教師手中的教鞭，讓作者體悟身出瘠貧而益增其堅，因“負荊請罪”成了謙誠自責(zé)、光明磊落的象征，教人入富貴而不改其韌，既可親可近，又可如鞭威嚴自重，布衣之身可執(zhí)公卿之責(zé)。
原文“虛心待人人人歸，實心做事事事成”，作者和攤主說可依竹之虛實兩性，于其身刻兩行字，小攤上的實心竹，讓作者體悟到既要虛心做人，又要實心做事。
（六）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16分）【考查角度： 探究主旨意蘊】
縫隙
朱以撒
這條蜿蜒的老街還在翻修，處在半完成狀態(tài)。完成了的那部分已經(jīng)租出，掛起招牌做生意。那些等待翻新的還是大門緊閉，兩扇大門早已褪色，加上常年潤含春雨又迎來秋風(fēng)，甚至難以緊閉。神秘被捂在里面，碰巧的是舊日門板上有裂縫，有人就湊近裂縫往里邊打量，一眼看到過去。
縫隙的出現(xiàn)，賜予了這樣的機會。
很多次，我在臨寫敦煌殘經(jīng)時，想到了那個已經(jīng)空空蕩蕩的藏經(jīng)洞。當時里邊堆放了那么多的經(jīng)卷，只是門面用泥皮糊死了。如果不是后來的自然干裂，讓人從縫隙中窺探到內(nèi)部，也就沒有接下來的許許多多傳奇。說起來我也是縫隙的受益者，經(jīng)卷走出密室，也來到書法家的案前，讓人狂喜。我挑選了一部分合我情調(diào)的經(jīng)卷，終日臨寫——我學(xué)習(xí)書法的路徑，由于遇上了這些殘經(jīng)而得到改變。夜深的時候，我可以感受到這些無名氏的墨跡遠比碑刻要真切的溫度和呼吸，是一道裂縫釋放了它們。許多的過往起始都是封閉的，經(jīng)不起時日的鞭打沖刷，一些物品終于見到了天日，不再成為秘密。與秘密相逢，就獲得了與眾不同的認知、識見。
晉太元中武陵捕魚者幸運地發(fā)現(xiàn)了一道透出光亮的小口，由此開始了他夢幻一般的旅程。我一直在想，陶淵明以云淡風(fēng)輕的筆法描寫了桃花源的美感，主旨還是要人守住那道裂開的口子——不能守之以一，就難以讓人信服。朱熹曾經(jīng)評說：“晉宋人物，雖曰尚清高，然個個要官職，這邊一面清談，那邊一面招權(quán)納賄。陶淵明真?zhèn)€能不要，此所以高于晉宋人物。”如此說，陶淵明就是君子自守的人物，而其他晉宋人物，則是守不住的兩面人。
我第一次見到桃膠是在鄉(xiāng)下，這里桃樹千萬，堅硬的桃膠恍如琥珀、瑪瑙那般晶瑩，抓一把放入盤中，聲響如大珠小珠，甚是悅耳。文人筆下喻此為桃花淚，追溯它的由來，則是從傷口開始的。兀立不移的萬千桃樹，沒有哪一棵是表皮嚴實無損的，很像人的皮膚，總要在生存的不易中，因人為或天時，被扯開一道道口子，溢出不少汁液來。在我的記憶中，嚴冬是人的表皮最易開裂的時段，那時在工地、田野勞作的人，對此毫無辦法，靜等裂開，那時的教科書贊美這樣的手和腳——是開裂成就了美好生活。桃膠不斷地從桃樹傷口的縫隙中涌出，接觸空氣，成為膠狀，為桃樹的所有者不斷收取，加工成堅硬之物。相比于桃膠，桃花要風(fēng)雅浪漫多了。在我看來，桃花是虛的，便于托寄情性，也便于浮想聯(lián)翩，真是妙不自尋。而如果寄一箱桃子、一袋桃膠，那真是難言風(fēng)雅——風(fēng)雅之舉似乎都是輕盈的、靈性的，甚至是虛無縹緲的，讓人無從一握手中。這也使人感受到一棵樹的多重功用，用于實的，用于虛的，用于精神的，用于口腹的。
每個學(xué)期上課，我都會想幾個題目，讓研究生去寫。通過文章，窺探其中的主旨和表達，究竟有哪一些差異，也是很有意思的。我總是強調(diào)，我寫故我在，如果不用文字表達出來，還真不知道一個人如何想，想如何。正是寫作罄露了他們的才華和情性，或者點綴了一些奇詭和荒唐。正是從一些語言的縫隙里，我察覺到文思無定居然如此——沒有哪兩個人的筆端是相似的，客氣浮辭的、深婉不迫的、循途守轍的、縱橫自喜的，應(yīng)有盡有，讀畢不禁無端生慨。善于操作的人，總是以大量地調(diào)遣史料為快慰。科技手段使人便捷地將史料填納于文章之內(nèi)，使我見到古賢人這般說、那般說，獨不見這位學(xué)生如何說——他被史料的煙云遮蔽，使我找不到他了。這常是我閱讀的一個疑問——為何不以自己的話語言說？鄰家的金銀器皿的確氣派得很，瓦缶瓷杯雖不起眼，還有裂痕，卻是自家物色，理應(yīng)珍惜。這個道理卻不是都能明白的。
時日匆匆，我們對于屑屑者已經(jīng)缺乏察覺的細心了，而對于大，我們的興致要高昂得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有人贈送我的宣紙形制大起來了，我把筆濡墨揮灑的作品也大起來了。其實，書法家的內(nèi)心都很清楚——大未必佳，但巨大是可以引人注目的。如果我用巴掌大的花箋寫一幅小楷，那真會像汪洋中的溺水之人，頃刻被淹沒，無處找尋。想想晉宋時期的那些簡札，小得不得了，卻精彩之至，是有真性情在里邊的。這樣，就是片紙只字，也甚佳好。說起來，其翼若垂天之云的鯤鵬，其死生在朝暮之間的蟲蟻，所謂的大小，都是天地夾縫里的存活物，沒有什么差別，當如弘一那般相待，不可輕慢。
（有刪減）
21．(3分)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時間的力量是巨大的，它既能把知曉過往的人送走，隱藏起秘密，又能通過鞭打沖刷的力量使得秘密重見天日。
B．洞開的大門、可見的擺設(shè)，神秘盡失，使人覺得沒有必要進去，而緊閉的大門、門板的裂縫則能吸引人去窺探一番。
C．弘一關(guān)注藤條縫隙里的蟲蟻，所以坐前都要搖晃藤椅，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細微之處可見弘一的悲憫情懷。
D．桃膠源自桃樹的傷口，柔中含韌，能滿足人的口腹之實，卻難言風(fēng)雅，因此文人借風(fēng)雅浪漫的桃花喻之為桃花淚。
22．(3分)下列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捕魚者是一個善于分享秘密的人”這句話運用了反語，表現(xiàn)了作者對捕魚者把秘密傳達給太守的不滿。
B．文章以“縫隙”為線索組織材料，行文方式靈活多樣，綜合運用記敘、議論、描寫等表達方式，表現(xiàn)作者的所見所思。
C．文中善用對比手法，如桃膠與桃花的對比，小簡札與大尺幅的對比等，褒貶分明，道理昭然若揭，讓讀者易于接受。
D．文章引用朱熹評價陶淵明的話，又化用《逍遙游》中的“小大之辯”，增添了書卷氣，表現(xiàn)出作者的古典文化修養(yǎng)。
23．(5分)散文講究“形散神聚”，請從選材角度分析本文“形散”的特點。
24．(5分)題目“縫隙”意蘊豐富，請結(jié)合文章簡要分析其多重寓意。
【答案】21．D 22．C 23．①廣泛自由：有老街舊門板上的裂縫，有敦煌藏經(jīng)洞的裂縫，有進入桃花源的小口，還有桃樹的縫隙、榴蓮的縫隙、藤條間的縫隙，以及書法的大小，取材廣泛豐富。
②有詳有略：老街舊門板上的裂縫和榴蓮的縫隙是略寫，敦煌藏經(jīng)洞的裂縫、進入桃花源的小口、桃樹的縫隙等則是詳寫。
③虛實結(jié)合：老街舊門板上的裂縫是實寫，由它聯(lián)想到的敦煌藏經(jīng)洞的裂縫、進入桃花源的小口、桃樹的縫隙是虛寫；榴蓮的縫隙是實寫，由它聯(lián)想到的弘一對藤條間縫隙的關(guān)注，書法作品中大小的區(qū)別是虛寫。 24．①“縫隙”象征契機，人們要留心觀察，通過契機認知、識見秘密的事物；人們也可通過契機，展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②“縫隙”象征陶淵明的君子自守品格，提示人們要堅守純真，堅守節(jié)操。
③“縫隙”象征傷口與辛勞，它們最終會帶來美味與美好生活，暗示人們先苦后甜的道理。
④“縫隙”象征細微、細小，提醒人們要關(guān)注細微之處、細小之物，樹立眾生平等的觀念。
【解析】21．本題考查學(xué)生分析理解文章內(nèi)容的能力。
D.“因此文人借風(fēng)雅浪漫的桃花喻之為桃花淚”錯誤，強加因果關(guān)系，從原文可知，桃膠“恍如琥珀、瑪瑙那般晶瑩”，文人喻之為桃花淚，并非是因為桃膠難言風(fēng)雅。
故選D。
22．本題考查學(xué)生分析鑒賞作品的藝術(shù)特色的能力。
C.“褒貶分明”錯誤，結(jié)合“這也使人感受到一棵樹的多重功用，用于實的，用于虛的，用于精神的，用于口腹的”可知，文章對桃膠與桃花的評價是它們作為不同的功用各有千秋，不能說是“褒貶分明”的對比。
故選C。
23．本題考查學(xué)生分析作品結(jié)構(gòu)的能力。
從選材方向上來講，本文并沒有抓住某一事物重點展開，而是頗為廣泛自由，先有翻修的老街中部分緊閉的大門展開聯(lián)想，想到敦煌莫高窟，想到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想到桃膠、桃花，再想到榴蓮的縫隙、藤條間的縫隙，以及書法的大小，可見其選材的廣泛豐富。
從選材詳略程度的取舍上，作者基本上以單獨段落講述一件事，而根據(jù)段落的長短我們很容易可以看出，作者對于老街舊門板上的裂縫和榴蓮的縫隙是略寫，而對于敦煌藏經(jīng)洞的裂縫、進入桃花源的小口、桃樹的縫隙則進行了詳細的描寫。
從選材的來源看，根據(jù)原文“這條蜿蜒的老街還在翻修，處在半完成狀態(tài)……那些等待翻新的還是大門緊閉……有人就湊近裂縫往里邊打量，一眼看到過去”“我第一次見到桃膠是在鄉(xiāng)下”“每到午后，懷安橋下就陸續(xù)集中了各路的水果商”可知，這些描寫是源于作者的真實體驗。而“很多次，我在臨寫敦煌殘經(jīng)時，想到了那個已經(jīng)空空蕩蕩的藏經(jīng)洞”“相比于桃膠，桃花要風(fēng)雅浪漫多了”“其實，書法家的內(nèi)心都很清楚——大未必佳”敘述了作者的想象來源，很明顯是出自作者的想象，而對于桃花源和弘一法師事跡的描寫，不可能是出自作者的真實經(jīng)歷，也很明顯是作者的想象。可見這些部分是虛寫。所以，本文具有虛實結(jié)合的特點。
24．本題考查學(xué)生分析文章標題的含義的能力。
第一，“許多的過往起始都是封閉的，經(jīng)不起時日的鞭打沖刷，一些物品終于見到了天日，不再成為秘密。與秘密相逢，就獲得了與眾不同的認知、識見”，據(jù)此可看出“縫隙”象征契機，比如敦煌的縫隙提供一個契機讓封存的過往再現(xiàn)，使人們與秘密相逢，擁有與眾不同的認知、識見，窺見歷史、文化的真相。此外，原文提到“從一些語言的縫隙里，我察覺到文思無定居然如此——沒有哪兩個人的筆端是相似的，客氣浮辭的、深婉不迫的、循途守轍的、縱橫自喜的，應(yīng)有盡有”“將史料填納于文章之內(nèi)，使我見到古賢人這般說、那般說，獨不見這位學(xué)生如何說——他被史料的煙云遮蔽，使我找不到他了。這常是我閱讀的一個疑問——為何不以自己的話語言說”，表明作者認為寫文章要注重用自己的話來表現(xiàn)自我。由此我們也可得到啟發(fā)：人們也可通過契機，展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第二，作者指出，“陶淵明就是君子自守的人物，而其他晉宋人物，則是守不住的兩面人”，陶淵明暗示桃花源不可告人，但是漁人無法守住秘密，成為當時世人守不住節(jié)操的兩面人的代表。陶淵明代表了能堅守節(jié)操的有志之人。所以“縫隙”象征陶淵明的君子自守品格，提示人們要堅守純真，堅守節(jié)操。
第三，由原文“兀立不移的萬千桃樹，沒有哪一棵是表皮嚴實無損的，很像人的皮膚，總要在生存的不易中，因人為或天時，被扯開一道道口子，溢出不少汁液”，可以看出作者運用聯(lián)想，由自然界中的裂縫聯(lián)想到皮膚的縫隙，由桃膠從縫隙溢出，想到勞動者開裂的手腳，從而體現(xiàn)勞動成就美好生活的觀點。所以，“縫隙”象征傷口與辛勞，它們最終會帶來美味與美好生活，暗示人們先苦后甜的道理。
第四，原文寫作者對弘一大師的贊嘆，“一般人和不一般人的差別不一定都是宏大的，反而是在一些細微處，譬如細細的縫隙，也填充了一個人豐富的悲憫。有些人刻意為之，那就辛苦；有些人自然為之，成為一種自覺。一個人要走多遠，才可以關(guān)注到藤椅中的縫隙”，表現(xiàn)了作者對能夠發(fā)自內(nèi)心，自然流露出來對于細微、細小之物的悲憫情懷的人的敬仰與贊賞。所以，“縫隙”象征細微、細小，提醒人們要關(guān)注細微之處、細小之物，樹立眾生平等的觀念。
（一）（2024年新高考Ⅰ卷）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16分）【考查角度： 理解重要詞句的含意】
放牛記
徐則臣
我現(xiàn)在想不起我何時開始了放牛娃的生涯，又在哪一天徹底結(jié)束了這種生活。我很小就羨慕那些吆喝牛馬的孩子，覺得他們是豪放粗獷的英雄。而我只是個溫順的可憐蟲，總是衣褲整齊，指甲干凈，不剃光頭，站在他們身邊像個走親戚的陌生人。我想和他們一樣，只穿一條小褲衩，光著上身和腳，曬成黑鐵蛋，坐在光溜溜的水牛背上揮舞自制的長鞭，雄赳赳氣昂昂向野地里進發(fā)。能夠大喊大叫，可以隨地撒尿，無視課堂和作業(yè)，遇到仇人要打的架一個都不落下，輕易就能滾出來一身泥。我想當個野孩子，所以，很早我就慫恿父親買一頭牛。
我家的確需要一頭牛。父親是醫(yī)生，農(nóng)忙時經(jīng)常搭不上手；祖父祖母年紀大了，體力活兒也幫不上忙；我和姐姐都小，還要念書；十畝田都要母親一個人對付，運糧食時都沒個幫手。父親決定買牛，哪怕只用來拉車。
買牛的那天我記得，你能想象我的激動。在下午，我和父親去兩里外的鄰村牽牛，已經(jīng)提前談好了價。在鄰村的中心路邊，我頭一次見到鋸木廠，在一間大屋里，電鋸沖開木料的聲音在午后的熱空氣里格外尖利，幾乎能看見那聲音在閃耀著銀光。我停下來看陰影里的鋸木廠，橫七豎八堆滿了木料，新鮮的木頭味道和鋸末一起飛濺出來。
那頭小母牛還小，吃奶的時候還要哼哼唧唧地叫，長得憨厚天真，我很喜歡。主人是個中年男人，說：回去調(diào)教半年，就能干活。他給小牛結(jié)了一個簡單的轡頭，韁繩遞給我們，我們就把牛牽出了門。
小牛屁顛屁顛地跟著我們走，出了村才感覺不對，開始茫然地叫，表情如同迷途的小孩。一路仄著身子走，擰巴著被牽到我家。這一路走得我興奮又糾結(jié)，想牽不敢，摸它一下，摸完了趕緊撤，怕它踢。當然后來我知道，再沒有比水牛更溫馴的動物了。
我經(jīng)歷了把一頭小牛訓(xùn)練成壯勞力的全過程。換轡頭，套車，駕轅，用聲音和韁繩指揮行止，扎鼻眼，犁地，耙地。幾年以后，我基本上成了老把式，可以一個人鍘草、套車、駕轅，運送滿滿一車的糧食走在窄路上。我知道它回頭看我是什么意思，知道它抬尾巴搖屁股想干什么。當然，這對我來說是副產(chǎn)品，我想說的還是放牛。
在當時，放牛部分地滿足了我的少年英雄夢，讓一個必須規(guī)整地生活的少年有了一個旁逸斜出的機會。就算現(xiàn)在，我也不認為整天和一頭牛走在野地里是件苦嘰嘰的事，相反，我以為那是我少年時代最快樂的生活之一。
放牛都在夏天，放了暑假我才有時間。三伏天的午后太陽高懸，螞蟻都被曬蒙了，暈暈乎乎爬出的全是曲線；如果要去遠處找水草豐茂的地方，那我就得早早地從午睡中爬起來，戴上草帽出門。我直犯困，遇到樹蔭就不想再動，尤其經(jīng)過河邊，看那些戲水的同伴，你真覺得放牛實在是個負擔(dān)。讓人煩的還有一個，大雨天。這不是放牛的好時候，但牛出不去你得出去，割草，干不干活你都得讓它每天吃飽；家里自也備了干草，只是大夏天的芳草萋萋，你不讓它吃新鮮的，不人道也不牛道。還是得穿雨衣戴斗笠挎籃子割草去。漫天雨霧，湯湯水水的野地里就你一個人，蹲在草叢里形同消失，像我這種動不動就悲觀的人，常常會覺得自己被這個世界遺棄了，那感覺也不太好。
不過這樣的時候畢竟少，英雄主義的少年時代總體上是樂觀向上的——放牛的確是件好玩的事。野地自由，有種無所事事的、透明的自然與放松。放牛通常是集體行動，幾個放牛娃排成隊伍往村外走，大家都坐在牛背上，屁股底下墊條麻袋。水牛走起來渾身都在動，騎牛更像坐轎子。后面的人打前面的牛屁股，一個跟著一個跑起來，六七頭牛，都在撅著屁股跑，那隊伍看起來很壯觀。牛一跑，大肚子就撲扇撲扇地抖，活像巨大的金魚腮在鼓鼓癟癟地呼吸。如果你是新手，最好抓住韁繩，夾緊兩腿，能抱住牛脖子更好，否則你隨時可能掉下去。有天黃昏，牧童晚歸，我騎在牛背上慢悠悠往家走，有人對著牛屁股猛的一巴掌，受了驚的牛撅起屁股就跑，我手里還抱著自己做的一根竹笛在專心地找音，連韁繩都沒抓，牛一屁股把我送到了右前方的水溝里，半個腦袋扎進了淤泥。
如果真要找一點和其他放牛娃的不同，可能就是我放牛經(jīng)常帶本書。很多武俠小說都是在墳地里看的。亂墳崗子里草好，把韁繩纏到牛角上讓它們自己吃去，我們找個形狀合適的墳堆，鋪上麻袋就著墳勢躺下來，翹起二郎腿。想睡覺的睡覺，想唱歌的唱歌，想發(fā)呆的發(fā)呆；我想看書，從兜里拽出一本武俠小說來。清風(fēng)徐來，頭頂有松樹遮陰，天上流云飛動，此時看武俠，幾等于塵囂皆忘，那一個白衣飄飄的俠義世界美不勝收——大虛乃是大實，大無中有大有。
放牛給了我一個幾近完美的少年時代，放松，自由，融入野地里，跟自然和大地曾經(jīng)如此貼近。我在放牛時沒能讓自己成為一個野孩子，或者說沒能成為我希望的那樣的野孩子，不知道這個結(jié)果是好還是壞。往事總在回憶時被賦予意義，在放牛這個經(jīng)歷上，我更愿意就事論事，返回到當年的心境里，看一看當時的悲歡和憂樂。
6．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正確的一項是（ ）
A．父親決定買牛，除了確屬生產(chǎn)需要，也想讓兒子跟其他孩子一起放牛，以改變他“像個走親戚的陌生人”那樣不合群的性格。
B．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老把式”，“我”卻認為馭牛的諸般本領(lǐng)都只是“副產(chǎn)品”，只有放牛那種“旁逸斜出”的生活才是“我”最想談?wù)摰摹?br/>C．大雨天里為牛割草的情形，讓“我”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悲觀”之人，可見放牛生活對“我”思想意識的養(yǎng)成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意義。
D．文中記述“我”在亂墳崗子里看武俠小說，是有意以環(huán)境的陰森怪異來映襯看武俠的樂趣，也凸顯出“塵囂皆忘”的讀書境界。
7．關(guān)于文中鋸木廠這個段落，下列說法不正確的一項是（ ）
A．買牛讓“我”格外激動，因此買牛那天的相關(guān)情景在“我”的記憶里依然生動鮮活。
B．兩里外鄰村路邊的鋸木廠，對那時的“我”來說，儼然一個陌生而刺激的新天地。
C．這個段落看似閑筆，實則以先抑后揚的手法來突出下文“我”的“興奮又糾結(jié)”。
D．這段文字里彌漫著熱、聲、光影、氣味，營造出記憶中少年舊事那獨特的氣息。
8．文章為何說“放牛給了我一個幾近完美的少年時代”？
9．文末畫線的句子表明，作者不愿在回憶往事時為放牛“賦予意義”。你認為本文是否做到了這一點？請簡要說明。
【答案】6．B 7．C 8．①放牛生活給了作者一個自由、放松的少年時代，貼近了自然，擁有了一段無憂無慮快樂美好的回憶；②實現(xiàn)了“我”的少年英雄夢。 9．觀點一：做到了。作者在回憶放牛的經(jīng)歷時，沒有過多地賦予意義，而是就事論事，返回到當年的心境里，真實地展現(xiàn)了當時的悲歡和憂樂
觀點二：沒做到。文中的放牛生活雖然真切，但仍然經(jīng)過了回憶的過濾甚至重塑，已經(jīng)被賦予了意義，其中對“放松”“自由”“野孩子”等的強化，讀武俠而感嘆虛實有無等，滲入了當下經(jīng)驗和現(xiàn)實感受。
【解析】6．本題考查學(xué)生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的能力。
A.“也想讓兒子跟其他孩子一起放牛，以改變他……那樣不合群的性格”錯誤。原文信息是“父親決定買牛，哪怕只用來拉車”，結(jié)合第一段分析，是“我”自己想跟其他孩子一起放牛，不想站在他們（那些吆喝牛馬的孩子）身邊像個“走親戚的陌生人”。選項曲解文意。
C．“讓‘我’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悲觀’之人，可見放牛生活對‘我’思想意識的養(yǎng)成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意義”錯誤。原文信息是“大雨天……蹲在草叢里形同消失，像我這種動不動就悲觀的人，常常會覺得自己被這個世界遺棄了，那感覺也不太好”，可見并非大雨天里為牛割草的情形，讓“我”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悲觀”之人。選項強加因果邏輯，“可見”的內(nèi)容也是無中生有。
D．“有意以環(huán)境的陰森怪異來映襯看武俠的樂趣”錯誤。原文信息是“亂墳崗子里草好，把韁繩纏到牛角上讓它們自己吃去，我們找個形狀合適的墳堆，鋪上麻袋就著墳勢躺下來，翹起二郎腿。想睡覺的睡覺，想唱歌的唱歌，想發(fā)呆的發(fā)呆，我想看書，從兜里拽出一本武俠小說來。清風(fēng)徐來，頭頂有松樹遮陰，天上流云飛動，此時看武俠，幾等于塵囂皆忘，那一個白衣飄飄的俠義世界美不勝收——大虛乃是大實，大無中有大有”，可見所謂的亂墳崗在“我”眼里、心里是美好的，并非刻意營造陰森怪異的環(huán)境，這里適合放牛，并引出“我”的讀書樂趣。
故選B。
7．本題考查學(xué)生理解和分析段落作用的能力。
C．“先抑后揚”錯誤。此段落并非先抑后揚，只是對鋸木廠的描寫及與買牛相關(guān)內(nèi)容的回憶，段落開頭就點明“我”的激動，沒有“抑”。
故選C。
8．本題考查學(xué)生理解文章內(nèi)容，體會重要語句的豐富含意的能力。
這句話是文中的關(guān)鍵語句。“理解關(guān)鍵語句”的含義，可以從表層、深層等方面思考，調(diào)動相關(guān)經(jīng)驗，比如高中語文教材必修上冊《我與地壇》一課布置的相關(guān)學(xué)習(xí)內(nèi)容，從而把握這篇散文的神髓。
從表層看：文章詳細描述了放牛的過程，包括訓(xùn)練牛、放牛的日常、與同伴的互動等。這些內(nèi)容展示了放牛生活的豐富多彩和自由自在。作者通過描述放牛的經(jīng)歷，表達了對那段時光的懷念和珍視。放牛不僅是作者童年生活的一部分，更是他實現(xiàn)少年英雄夢的途徑。
從深層看：作者在文中多次提到放牛帶來的快樂和滿足感，如“放牛部分地滿足了我的少年英雄夢”“放牛的確是件好玩的事”等，這些情感表達說明了放牛對作者的重要性。
結(jié)合文章內(nèi)容（表層）和作者情感（深層），總結(jié)出放牛給作者帶來的自由、放松和與自然的親密接觸，使得這段經(jīng)歷成為他少年時代的美好回憶。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得出“放牛給了我一個幾近完美的少年時代”的原因。
9．本題考查學(xué)生理解句子含義、辨析作者觀點態(tài)度的能力。
文章結(jié)尾的句子表露出作者不無矛盾的寫作心態(tài)，試題要求考生不僅要理解這種心態(tài)，還要據(jù)此對文章做出相應(yīng)的判斷與賞析。本試題是一道開放性題目，鼓勵考生對文學(xué)作品有自己的閱讀理解，做出能夠體現(xiàn)個人思考的回答。
觀點一認為文章做到了不為放牛賦予意義。
從本文的書寫內(nèi)容來看，的確都是從少年的視角、心理出發(fā)，記錄了當年的放牛生活，有快樂，也有煩惱，“想睡覺的睡覺，想唱歌的唱歌，想發(fā)呆的發(fā)呆，我想看書，從兜里拽出一本武俠小說來”，就這么自由地放自己的牛，過自己的少年生活，是對少年經(jīng)歷的真實呈現(xiàn)；
從作者流露的寫作態(tài)度來看，他“就事論事”，放牛就是放牛，放牛的悲歡憂樂是單純的屬于孩子的悲歡憂樂，是“意義”之外的悲歡憂樂，“往事總在回憶時被賦予意義，在放牛這個經(jīng)歷上，我更愿意就事論事，返回到當年的心境里，看一看當時的悲歡和憂樂”。這一觀點，是對“拔高意義”那種寫作模式的警惕，包含著一種寫作的自省意識。拒絕強行升華、尋找“意義”，這一點即便對于不從事寫作的同學(xué)們來說，也很能共情。
觀點二認為文章沒有做到不為放牛賦予意義。
這可以是從《放牛記》所屬散文類型即回憶性散文出發(fā)來思考的。同學(xué)們都學(xué)習(xí)過魯迅的《朝花夕拾》，教材中也引導(dǎo)討論過《朝花夕拾》中“寫作時的回憶”與“童年的感受”的“交錯轉(zhuǎn)換”。掌握了這一“朝花夕拾式”閱讀方法，就可以將那些隱藏的“意義”從文本中讀出來。那些在寫作時被回憶篩選、過濾的少年往事，不正是“意義”的表達嗎？書寫回憶這種行為，不正是被“意義”所驅(qū)使的嗎？在文中，作者已經(jīng)或隱或顯地說明了回憶中“放牛的意義”，就是“規(guī)整”生活中“旁逸斜出的機會”，上學(xué)、干農(nóng)活、成為套車駕轅的“老把式”，無非都是“規(guī)整”的生活，只有放牛，才是從規(guī)整生活里暫時逃離，無拘無束地進入自己的自在“小宇宙”；再結(jié)合全文中多次出現(xiàn)的“現(xiàn)在”“就算現(xiàn)在”“當然后來我就知道了”等表述，我們其實可以讀出來，作者的敘述始終圍繞著一個核心在轉(zhuǎn)：放牛往事之于“今日之我”的意義。
這些意義體現(xiàn)于作者議論抒情的文句中，比如：
“我經(jīng)歷了把一頭小牛訓(xùn)練成壯勞力的全過程”意味著人生需要閱歷，經(jīng)歷讓人成長。
“在當時，放牛部分地滿足了我的少年英雄夢，讓一個必須規(guī)整地生活的少年有了一個旁逸斜出的機會。就算現(xiàn)在，我也不認為整天和一頭牛走在野地里是件苦嘰嘰的事，相反，我以為那是我少年時代最快樂的生活之一”，通過這段文字，作者啟示我們?nèi)松袎粝搿⒁袀€性化的追求，追求自然本真，不要模式化生活，痛苦和快樂是相伴而生的。
“不過這樣的時候畢竟少，英雄主義的少年時代總體上是樂觀向上的——放牛的確是件好玩的事。野地自由，有種無所事事的、透明的自然與放松。放牛通常是集體行動”，啟示我們要樂觀積極，釋放天性，自在生活，團結(jié)友愛。
“此時看武俠，幾等于塵囂皆忘，那一個白衣飄飄的俠義世界美不勝收——大虛乃是大實，大無中有大有”，啟示我們讀書可以豐富精神世界，感悟人生哲理。
“放牛給了我一個幾近完美的少年時代，放松，自由，融入野地里，跟自然和大地曾經(jīng)如此貼近。我在放牛時沒能讓自己成為一個野孩子，或者說沒能成為我希望的那樣的野孩子，不知道這個結(jié)果是好還是壞”，啟示我們要熱愛并親近大自然，讓青春自由、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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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6屆高考語文一輪復(fù)習(xí)測試 散文閱讀（原卷版）
（測試時間：每道大題25分鐘，共計75分鐘）
（一）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題。（16分）【考查角度：概括文章內(nèi)容要點】
陶然亭①的雪
俞平伯
①那天是雪后的下午。我們雇了兩輛“膠皮”②，向著陶然亭去，但車只雇到前門外大外郎營。車輪咯咯吱吱的切碾著白雪，留下凹紋的平行線，我們遂由南池子而天安門東，漸逼近車馬紛填、兀然在目的前門了。街衢上已是一半兒泥濘，一半兒雪了。幸而北風(fēng)還時時吹下一陣雪珠，蒙絡(luò)那一切，正如疏朗冥濛的銀霧。亦幸而雪在北京，似乎是白面捏的，又似乎是白泥塑的。若移在江南，檐漏的滴搭，不終朝而消盡了。
②我們下了車，踏著雪，穿粉房琉璃街而南，眩眼的雪光愈白，櫛比的人家漸寥落了。不久就遠遠望見清曠瑩明的原野，這正是在城圈里耽膩了的我們所期待的。累累的荒冢，白著頭的，地名叫做窯臺。我不禁連想那“會向瑤臺月下逢”的所謂瑤臺。這本是比擬不倫，但我總不住的那么想。
③那時江亭之北似尚未有通衢。我們躑躅于白蓑衣廣覆著的田野之間，望望這里，望望那里，都很像江亭似的。商量著，偏西南方較高大的屋，或者就是了。但為什么不見一個亭子呢？藏在里邊罷？
④到拾級而登時，已確信所測不誤了。然踏穿了內(nèi)外竟不見有什么亭子。幸而上面掛著的一方匾，否則那天到的是不是陶然亭，若至今還是疑問，豈非是個笑話。江亭無亭，這樣的名實乖違，總使我們悵然若失。我來時是這樣預(yù)期的，一座四望極目的危亭，無礙無遮，在雪海中沐浴而嬉，宛如回旋的燈塔在銀濤萬沸之中，淺礁之上，亭亭矗立一般。而今竟只見拙鈍的幾間老屋，則已往的名流觴詠，想起來真不免黯然寡色了。
⑤然其時雪又紛紛揚揚而下來，跳舞在灰空里的雪羽，任意地飛集到我們的粗呢氅衣上。趁它們未及融為明珠的時候，我即用手那么一拍，大半掉在地上，小半已滲進衣襟去。“下馬先尋題壁字”，來來回回的循墻而走，咱們也大有古人之風(fēng)呢。看看咱們能拾得什么？至少也當有如“白丁香折玉亭亭”一樣的句子被傳誦著罷。然而竟終于不見！可證“一蟹不如一蟹”這句老話真是有一點意思的。后來幸而覓得略可解嘲的斷句，所謂“卅年戎馬盡秋塵”者，從此就在咱們嘴里咕嚕著了。
⑥在曲折廓落的游廊間，當北風(fēng)卷雪渺無片響的時分，忽近處遞來瑯瑯的書聲。諦聽，分明得很，是小孩子的。它對于我們十分親密，因為和從前我們在書屋里所唱出的正是一個樣子的。盡可以使我重溫?zé)峋梦丛鴩L的兒時的甜酒，使我俯拾眠歌聲里的溫馨夢痕，并可以減輕北風(fēng)的尖冷，撫慰素雪的飄零。換一句干脆點的話，就是在清冷雙絕的況味中，它恰好給喝了一點熱熱釅釅的東西，使一切已凝的，一切凝著的，一切將凝的，都軟洋洋撣著腰肢不自支持了。
⑦書聲還正瑯瑯然呢。我們尋詩的閑趣被窺人的熱念給岔開了。從回廊下踅過去，兩明一暗的三間屋，玻璃窗上帷子亦未下。天色其時尚未近黃昏，惟云天密吻，釀雪意的濃酣；阡陌明胸，積雪痕的寒皎。似乎全與遲暮合緣，催著黃昏快些來罷。至屋內(nèi)的陳設(shè)，人物的須眉，已盡隨年月日時的遷移，送進茫茫昧昧的鄉(xiāng)土，在此也只好從缺。幾個較鮮明的印象，尚可片片掇拾以告諸君的，是厚的棉門簾一個；肥短的旱煙袋一支；老黃色的《孟子》一冊，上有銀朱圈點，正翻到《離婁》篇首；照例還有白灰泥爐一個，高高的火苗竄著……
⑧青汪汪的一爐火，溫煦最先散在人的雙頰上。那戶外的尖風(fēng)嗚嗚的獨自去響，倚著北窗，恰好鳥瞰那南郊的曠莽積雪。玻璃上偶沾了幾片鵝毛碎雪，更顯得它的瑩明不滓。雪固白得可愛，但它干凈得尤好。釀雪的云，融雪的泥，各有各的意思；但總不如一半留著的雪痕，一半飄著的雪華，上上下下，迷眩難分的尤為美滿。腳步聲聽不到，門簾也不動，屋里沒有第三個人。我們手都插在衣袋里，悄對著那排向北的窗。窗外的幾方妙絕的素雪裝成的冊頁。累累的墳，彎彎的路，枝枝椏椏的樹，高高低低的屋頂，都禿著白頭，聳著白肩膀，危立在卷雪的北風(fēng)之中。上邊不見一只鳥兒展著翅，下邊不見一條蟲兒蠢然的動，不用提路上的行人，更不用提馬足車塵了。惟有背后已熱的瓶笙吱吱的響，是為靜之獨一異品；然依昔人所謂“蟬噪林逾靜”的靜這種詮釋，它雖努力思與岑寂絕緣終久是失敗的喲。死樣的寂每每促生胎動的潛能，惟萬寂之中留下一分兩分的喧嘩，使就燼的赤灰不致以內(nèi)炎而重生煙焰；故未全枯寂的外緣正能孕育著止水一泓似的心境。這也無煩高談妙諦，只當咱們清眠不熟的時光便可以稍稍體驗這番懸談了。閑閑的意想，乍生乍滅，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不關(guān)痛癢，比強制吾心、一念不著的滋味如何？這想必有人能辨別的。
1924年1月
（有刪改）
【注】①陶然亭，即下文的江亭。②膠皮，一種人力車，車輪外箍實心橡膠車胎。
1．(3分)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正確的一項是（ ）
A．第②段因“窯臺”而聯(lián)想“會向瑤臺月下逢”，表面上寫自己“比擬不倫”，實際上為了彰顯自己深厚的文學(xué)功底。
B．第⑥段中“一切已凝的，一切凝著的，一切將凝的”這句話是指作者心中那些已經(jīng)、正在或?qū)⒁拿篮没貞洝?br/>C．同樣是描繪岑寂的冰雪世界，第⑧段中畫橫線的句子與《登泰山記》中“冰雪，無瀑水，無鳥獸音跡”一句的手法相同。
D．第⑧段中“閑閑的意想”一句與《荷塘月色》里“熱鬧是它們的，我什么也沒有”這句話蘊含的情感是相同的。
2．(3分)下列對文本藝術(shù)特點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本文以游蹤為線索行文，與《登泰山記》一樣都用線性結(jié)構(gòu)敘事，而非《荷塘月色》中的圓形結(jié)構(gòu)。
B．第④段中的“銀濤萬沸”比擬精妙，不僅寫出了作者預(yù)想中雪地廣袤無垠的景象，而且融入了他對陶然亭雪景的憧憬之情。
C．本文熔文言、白話和書面語、口語于一爐，語言典雅而又獨具韻味，文質(zhì)兼美，頗有讓人回味之處。
D．作者追憶了往昔賞雪的美好經(jīng)歷，結(jié)尾處對“靜”與“動”的關(guān)系展開議論，這在寫景之外給文章增添了哲學(xué)思辨的色彩。
3．(5分)下車之后，“我”的心情隨所見之景而發(fā)生變化，請結(jié)合文中相關(guān)內(nèi)容簡要分析。
4．(5分)讀書小組要為此文寫一則文學(xué)短評，請圍繞關(guān)鍵詞“雪·境·理”寫出你的短評思路。
（二）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題。（16分）【考查角度：分析行文思路與線索】
幸福的家庭
魯迅
他早已想過，須得撈幾文稿費維持生活了。那么，就來做家庭。然而怎么做呢？他跳下臥床，四五步走到書桌面前，坐下去，抽出一張綠格紙，毫不遲疑，寫下一行題目道：《幸福的家庭》。
他的筆立刻停滯了；他仰了頭，兩眼瞪著房頂，正在安排那安置這“幸福的家庭”的地方。他想：“北京？不行，死氣沉沉，連空氣也是死的。江蘇浙江天天防要開仗；福建更無須說。四川，廣東？都正在打。山東河南之類？阿阿，要綁票的，倘使綁去一個，那就成為不幸的家庭了。上海天津的租界上房租貴。云南貴州不知道怎樣，但交通也太不便……”他又想來想去，又想不出好地方，于是終于決心，假定這“幸福的家庭”所在的地方叫作A。
“家庭中自然是兩夫婦，就是主人和主婦，自由結(jié)婚的，而且受過高等教育，優(yōu)美高尚……”
“不行不行，那不行！二十五斤！”
他聽得窗外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由的回過頭去看，窗幔垂著，日光照著，明得眩目，他的眼睛昏花了；接著是小木片撒在地上的聲響。“不相干，”他又回過頭來想，“什么‘二十五斤’？他們是優(yōu)美高尚，很愛文藝的……”他覺得胃里有點空虛了，放下筆，用兩只手支著頭，教自己的頭像地球儀似的在兩個柱子間掛著。
“……他們兩人正在用午餐，”他想，“桌上鋪了雪白的布；廚子送上菜來，中國菜。什么‘二十五斤’？不管他。送來的是第一碗，但這第一碗是什么呢？……”
“劈柴，……”
他吃驚的回過頭去看，靠左肩，便立著他自己家里的主婦，兩只陰凄凄的眼睛恰恰釘住他的臉。
“什么？”他以為她來攪擾了他的創(chuàng)作，頗有些憤怒了。
“劈架，都用完了，今天買了些。前一回還是十斤兩吊四，今天就要兩吊六。我想給他兩吊五，好不好？”
“好好，就是兩吊五。”
“稱得太吃虧了。他一定只肯算二十四斤半；我想就算他二十三斤半，好不好？”
“好好，就算他二十三斤半。”
“那么，五五二十五，三五一十五，……”
“唔唔，五五二十五，三五一十五，……”他也說不下去了，停了一會，忽而奮然的抓起筆來，就在寫著一行“幸福的家庭”的綠格紙上起算草，起了好久，這才仰起頭來說道：“五吊八！”
“那是，我這里不夠了，還差八九個……”
他抽開書桌的抽屜，一把抓起所有的銅元，不下二三十，放在她攤開的手掌上，看她出了房，才又回過頭來向書桌。他覺得頭里面很脹滿，似乎椏椏叉叉的全被木柴填滿了，五五二十五，腦皮質(zhì)上還印著許多散亂的阿拉伯數(shù)目字。他很深的吸一口氣，又用力的呼出，仿佛要借此趕出腦里的劈柴，五五二十五和阿拉伯數(shù)字來。果然，吁氣之后，心地也就輕松不少了，于是仍復(fù)恍恍惚惚的想“什么菜？菜倒不妨奇特點。”
“于是一碗‘龍虎斗’擺在桌子中央了，他們兩人同時捏起筷子，指著碗沿，笑瞇瞇的你看我，我看你……”
“這似乎有點肉麻，哪有這樣的家庭？唉唉，我的思路怎么會這樣亂，這好題目怕是做不完篇的了……”他終于忍耐不住，回過頭去了。就在他背后的書架的旁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座白菜堆，下層三株，中層兩株，頂上一株，向他疊成一個很大的A字。“
唉唉！”他吃驚的嘆息，同時覺得臉上驟然發(fā)熱了，脊梁上還有許多針輕輕的刺著。“吁……”他很長的噓一口氣，仍然想，“幸福的家庭的房子要寬綽。有一間堆積房，白菜之類都到那邊去。主人的書房靠壁滿排著書架，那旁邊自然決沒有什么白菜堆。臥室床底下很干凈，……”他當即一瞥自己的床下，劈柴已經(jīng)用完了，只有一條稻草繩，卻還死蛇似的懶懶的躺著。
拍！
他腰骨筆直了，因為他根據(jù)經(jīng)驗，知道這一聲“拍”是主婦的手掌打在他們的三歲的女兒的頭上的聲音。
“幸福的家庭，……”他聽到孩子的嗚咽了，但還是腰骨筆直的想。他聽得嗚咽聲高了起來，也就站了起來，鉆過門幕，想著，“馬克思在兒女的啼哭聲中還會做《資本論》，所以他是偉人，……”走出外間，開了風(fēng)門，聞得一陣煤油氣。孩子就躺倒在門的右邊，臉向著地，一見他，便“哇”的哭出來了。
“阿阿，好好，莫哭莫哭，我的好孩子。”他彎下腰去抱她。于是放下她，拖開椅子，坐下去，使她站在兩膝的中間，擎起手來道，“莫哭了呵，好孩子。爹爹做‘貓洗臉’給你看。”他同時伸長頸子，伸出舌頭，遠遠的對著手掌舔了兩舔，就用這手掌向了自己的臉上畫圓圈。
“呵呵呵，花兒。”她就笑起來了。
“是的是的，花兒。”他又連畫上幾個圓圈，這才歇了手，只見她還是笑迷迷的掛著眼淚對他看。他忽而覺得，她那可愛的天真的臉，正像五年前的她的母親，通紅的嘴唇尤其像，不過縮小了輪廓。那時也是晴朗的冬天，她聽得他說決計反抗一切阻礙，為她犧牲的時候，也就這樣笑迷迷的掛著眼淚對他看。他惘然的坐著，仿佛有些醉了。
他抱了她回轉(zhuǎn)身，看見門左邊還站著主婦，也是腰骨筆直，然而兩手插腰，怒氣沖沖的似乎預(yù)備開始練體操。
“連你也來欺侮我！不會幫忙，只會搗亂，連油燈也要翻了它。晚上點什么？……”
門幕忽然掛起，劈柴運進來了。
他也忽然驚醒，一定睛，只見孩子還是掛著眼淚。他向旁邊一瞥，劈柴正在進來，“……恐怕將來也就是五五二十五，九九八十一！……而且兩只眼睛陰凄凄的……”他想著，隨即粗暴的抓起那寫著一行題目和一堆算草的綠格紙來，揉了幾揉，又展開來給她拭去了眼淚和鼻涕。“好孩子，自己玩去罷。”他一面推開她，說；一面就將紙團用力的擲在紙簍里。
一九二四年二月一八日
[附記]我于去年在《晨報副刊》上看見許欽文君的《理想的伴侶》的時候，就忽而想到這一篇的大意，且以為倘用了他的筆法來寫，倒是很合式的；然而也不過單是這樣想。到昨天，又忽而想起來，又適值沒有別的事，于是就這樣的寫下來了。我覺得他的作品的收束，大抵是不至于如此沉悶的。但就大體而言，也仍然不能說不是“擬”。——二月十八日燈下，在北京記。
（選自《彷徨》，有刪節(jié)。）
5．(3分)下列對小說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 ）
A．小說中的他與妻子的交流只剩生活瑣事，體現(xiàn)兩人毫無感情，已經(jīng)形同陌路。
B．第一處“A”指幸福家庭所在地。但幸福之地難以找到，暗指當時中國無幸福可尋。
C．“二十五斤”五五二十五”等數(shù)字既表現(xiàn)了人物的心理，也使作品富有生活氣息。
D．他雖然面對種種現(xiàn)實危機，但仍對孩子盡力展現(xiàn)出慈愛的一面，暗示這個家庭仍然存在著通往幸福的希望之路。
6．(3分)下列對小說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小說中大量使用省略號刻畫人物的心理狀態(tài)，展現(xiàn)了其“硬寫”而不能的窘狀。
B．魯迅在小說中以悲劇性的筆調(diào)，諷刺了當時社會對于“幸福家庭”的浪漫主義摩登想象。
C．小說以第三人稱“他”的全知視角行文敘事，有利于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心，豐富作品主題。
D．小說綜合運用語言、心理、動作描寫刻畫人物，使得人物形象鮮活生動，具體可感。
7．(5分)小說中三次出現(xiàn)劈柴這一情節(jié)，作者這樣設(shè)置有什么作用？
8．(5分)小說采用“一虛一實”兩條線索行文，請結(jié)合文本加以分析。
（三）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題。（16分）【考查角度：理解重要詞句的含意】
遙遠的向日葵地
李娟
就算是在鬼都不過路的荒野里，我媽離開蒙古包半步都會鎖門。
鎖倒是又大又沉，锃光四射，掛鎖的門扣卻是擰在門框上的一截舊鐵絲。
我媽鎖了門，發(fā)動摩托車，回頭吩咐：“賽虎看家。丑丑看地。雞好好下蛋。”然后絕塵而去。
被關(guān)了禁閉的賽虎把狗嘴擠出門縫，沖她的背影憤怒大喊。丑丑興奮莫名，追著摩托撲撲跳跳、哼哼嘰嘰，在后面足足跑了一公里才被我媽罵回去。
我媽此去是為了打水。門口的水渠只在灌溉期才來幾天水，平時用水只能去幾公里外的排堿渠取。那么遠的路。幸好有摩托車這個好東西。
她每天早上騎車過去打一次水，每次載兩只二十升的塑料壺。
我說：“那得燒多少汽油啊？好貴的水。”
我媽細細算了一筆賬：“不貴， 比礦泉水便宜。”
可排堿渠的水能和礦泉水比嗎？又咸又苦。然而總比沒水好。
這么珍貴的水，主要用來做飯、洗碗，洗過碗的水給雞鴨拌食，剩下的供一大家子日常飲用。再有余水的話我媽就洗洗臉。
臟衣服攢著，到了水渠通水的日子，既是大喜的日子也是大洗的日子。
其實能有多少臟衣服呢？我媽平時就沒怎么穿過衣服。
她說：“天氣又干又熱，稍微干點活就一身汗。比方鋤草吧，鋤一塊地就脫一件衣服，等鋤到地中間，就全脫了……好在天氣一熱，葵花也長起來了，穿沒穿衣服，誰也看不到。”
我大驚： “萬一撞見人……”
她說：“野地里哪來的人？種地的各家干各家的活，沒事誰也不瞎串門。如果真來個人，離老遠，賽虎、丑丑就叫起來了。”
于是整個夏天，她赤身扛锨穿行在葵花地里，曬得一身黢黑，和萬物模糊了界線。葉隙間陽光跳躍，腳下泥土暗涌。她走在葵花林里，如跋涉于大水之中，努力令自己不要漂浮起來。大地最雄渾的力量不是地震，而是萬物的生長啊……她沒有衣服，無所遮蔽也無所依傍，快要迷路一般眩暈。目之所及，枝梢的手心便沖她張開，獻上珍寶，捧出花蕾。她停下等待，花蕾卻遲遲不綻。赴約前的女子在深深閨房換了一身又一身衣服，遲遲下不了最后的決心。我媽卻赤身相迎，肝膽相照。她終日鋤草、間苗、打杈、噴藥，無比耐心。
澆地的日子最漫長。地頭閘門一開，水嘩然而下，順著地面的橫渠如多米諾骨牌般一道緊挨著一道淌進縱向排列的狹長埂溝。漸漸地，水流速度越來越慢。我媽跟隨水流緩緩前行，阻滯處挖一锨，跑水的缺口補塊泥土，并將吃飽水的埂溝一一封堵。那么廣闊的土地，那么細長的水脈。她幾乎陪伴了每一株葵花的充分吮飲。地底深處的龐大根系吮吸得滋滋有聲，地面之上愈發(fā)沉靜。
她抬頭四望。天地間空空蕩蕩，連一絲微風(fēng)都沒有，連一件衣服都沒有。世上只剩下植物，植物只剩下路。所有路暢通無阻，所有門大打而開。水在光明之處艱難跋涉，在黑暗之處一路綠燈地奔赴頂點。那是水在這片大地上所能達到的最高的高度——一株葵花的高度。這塊葵花地是這些水走遍地球后的最后一站啊。整整三天三夜，整塊葵花地都浸透均勻了，整個世界都飽和了。花蕾深處的女子才下定決心，選中了最終出場的一套華服。
即將開幕。大地前所未有地寂靜。我媽是唯一的觀眾，不著寸縷，只踩著一雙雨靴。她雙腳悶濕，渾身閃光。再也沒有人看到她了。她腳踩雨靴，無所不至，像女王般自由、光榮、權(quán)勢鼎盛。她是一株最強大的植物，鐵锨是最貴重的權(quán)杖。很久很久以后，當她給我訴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我還能感覺到她眉目間的光芒，感覺到她渾身嘩然暢行的光合作用，感覺到她貫通終生的耐心與希望。
水渠通水那幾天跟過年似的。不但喂飽了葵花地，還洗掉了所有衣服，還把狗也洗了。家里所有的盆盆罐罐大鍋小鍋都儲滿了水。幸虧我家家什多，可省了好多汽油錢。
那幾天鴨子們抓緊時間游泳，全都變成了新鴨子。放眼望去，天上有白云，地上有鴨子。天地間就數(shù)這兩樣最锃亮。
大約渠水流過的地方水汽重，加之天氣也漸漸暖和了，到第二次通水時，渠兩岸便有了雜草冒頭。而水渠之外，除了作物初生的農(nóng)地，整面大地依舊荒涼粗礪，雞最愛草地，整天樂此不疲。一個個信步其間，領(lǐng)導(dǎo)似的背著手。我猜草叢的世界全部展開的話，可能不亞于整個宇宙。雞如此癡迷，這兒瞅瞅，那兒啄啄。有時突然歪著腦袋想半天，再單腳撐地呆若木雞。它不管看到什么都不會說出去。
天蒼野茫，風(fēng)吹草低見蘆花雞。兩只狗默默無言并臥渠邊。鴨子沒完沒了地啄洗羽毛。在荒野中，窄窄一條水渠所聚攏的這么一點點生氣，絲毫不輸給世間所有大江大河湖泊海洋的盛景。
面對這一切，唯有兔子無動于衷。每天瓜分完當天的口糧，它們就一個個尾隨我媽進了葵花地。太陽下山還不回家，顯得比我媽還忙。我媽說：“兔子，快看！水來了！”人家耳朵都不側(cè)轉(zhuǎn)一下。
水從上游來。上游有個水庫。說是水庫，其實只能算是一個較大的蓄水池。位于荒野東面兩公里處，一側(cè)筑了一道攔壩，修了閘門，簡陋極了。可是對于長時間走過空無一物的大地的人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奇遇！
我曾去過那里。走啊走啊，突然就迎面撞見。那么多的水靜止于前方，仿佛走到了世界的盡頭。不見飛鳥，不生植物，和荒野一樣空曠。僅僅是水，一大攤明晃晃的水。鏡子一樣平平攤開在大地上，倒映著整片天空，又像是天空下的一潭深淵。
這一大攤水灌溉了下游數(shù)萬畝的作物，維系了億萬生命的存活。可從這番情景看來，又像是它并不在意何為葵花，也從沒理會過賽虎、丑丑、鴨子與雞們的歡樂。它完整無缺，永不改變。與其說此她孤寂，不如說我們和我們的葵花地多么尷尬。我們從不曾真正觸動過這個世界的內(nèi)核。
9．(3分)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 ）
A．開頭部分，媽媽離開蒙古包必鎖門，又大又沉的門鎖， 門扣卻是一截舊鐵絲，這一內(nèi)容奠定了全文輕松歡快的情感基調(diào)。
B．鋤地時節(jié)媽媽赤身扛锨勞作，與向日葵肝膽相照，這一場景帶給了作者極大的觸動，流露出其對媽媽的豪放粗獷的敬意。
C．本文不止一次提到賽虎、丑丑、鴨子、雞和兔子們，寫媽媽經(jīng)常與它們對話交流，可見它們是作者生活中難忘的一部分。
D．文末寫上游的水庫“對于長時間走過空無一物的大地的人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奇遇”，突出了水庫對人們的寶貴和重要。
10．(3分)下列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本文多處運用擬人手法，賦予狗、鴨子、雞和兔子以生活情趣，營造活潑有趣的氛圍，讓平淡苦澀的生活變得熱氣騰騰。
B．文中的母親是非常強大又鮮活的存在。她在貧瘠的土地上執(zhí)著地勞作，面對生活的苦與樂，淡定自如，平凡而又堅韌。
C．本文借向日葵地的灌溉來講述向日葵地周邊的生活狀態(tài)，將日常瑣碎與天地困境相融合，生活氣息濃郁，精神力量飽滿。
D．作者用文字消解了生活中的苦難，字里行間盡顯舒展與通透，筆下流淌的盡是自然的童趣與大美、生命的豁達與敬畏。
11．(5分)解釋文中畫橫線語句的含意。
12．(5分)本文運用多種方法以取得語言的幽默效果，請從文中找出三個不同類型的例子，并加以分析。
（四）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16分）【考查角度：理解重要詞句的含意】
燕山有棵滄桑樹
梁衡
北京之北一百多公里處就是河北的興隆縣，境內(nèi)有燕山的主峰霧靈山。正是秋高季節(jié)，幾個好友乘興登山，一路黃花紅葉，藍天白云。松鼠橫穿于路，野雀飛旋在樹，鳥鳴泉響，好不快活。正走著，忽見路邊有一指路牌：滄桑樹與見證樁。不覺好奇，就下路拐入荒徑，攀荊附葛，爬上一高坡，頓現(xiàn)一樹一樁。
樹是一棵奇怪的大松樹，根基部十分壯大，盤根錯節(jié)與山石一體，已分不清彼此。原樹已經(jīng)枯死，而在側(cè)根處又長出一棵新樹，有合抱之粗，渾身的鱗片層層相疊，青枝挑著綠葉在秋陽下閃閃發(fā)光。樹身成“7”字形，斜出石縫向山外探去，蜿蜒遒勁，如一條蒼龍欲騰空而去。大家正說這樹像龍，當?shù)氐呐笥颜f，這樹還真就與龍有關(guān)。
原來，歷代皇帝都自比真龍?zhí)熳印Ｇ宄腙P(guān)后的第一位皇帝是順治帝，他就位后即在遵化縣選定了自己的龍寢之地，后人稱東陵。為使陵寢安寧，東陵以北興隆境內(nèi)這兩千五百平方公里的山林，就全部劃作“后龍風(fēng)水”禁地。封建專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伸手一指，這兩千五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一占就是二百五十四年，直到民國成立后的1915年才解禁。山之禁，樹之福，這棵龍形松，四季有人護，過了二百多年平靜舒心的好日子。笑看冬去春來，靜聽花開花落。
1931年日本人侵占東北，1934年南下占領(lǐng)興隆，直逼北京，當年的這一片皇家禁地又成了敵我雙方爭奪的戰(zhàn)略要地。一場殘酷的侵略與反侵略戰(zhàn)爭在這里反復(fù)拉鋸。其間數(shù)不清出了多少民族英雄。最著名的一個是孫永勤，本是一普通農(nóng)民，小時曾讀私塾，粗通文字，又習(xí)得一身武藝。他恥為亡國奴，便串聯(lián)村里的十六位弟兄，拉起一支“民眾軍”、自任軍長。后接受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dǎo)，改稱“抗日救國軍”，一直發(fā)展到五千多人。成為日軍的心腹大患。以至于日本人誘降國民黨，與何應(yīng)欽談判簽訂《何梅協(xié)定》時都將滅孫永勤作為一個籌碼。而1935年8月正在長征途中的黨中央為抗日發(fā)表著名的《八一宣言》，將孫永勤與吉鴻昌、瞿秋白等并列，說他們“表現(xiàn)我民族救亡圖存的偉大精神”。孫永勤在最后一次戰(zhàn)斗中，寡不敵眾又腿部負傷，被團團包圍。最后孫永勤以下七百壯士全部壯烈犧牲。這棵樹目睹了一群英雄的誕生。
“滄桑樹”下還有一截二尺多高如水桶之粗的樹樁，旁立木牌，上書“見證樁”三字，這是當年日寇掠奪當?shù)刭Y源的見證。我俯下身去想辨認一下樹樁的年輪，只是經(jīng)年的風(fēng)吹雨打，橫截面上的木質(zhì)已經(jīng)朽去，用手一捏，即成碎末。但整個樁子的大形還在，短粗挺直，身帶焦痕，挺立于荒草亂石之中，似有所言。
看完“滄桑樹”我們又重回登山主道，繼續(xù)上山。秋陽如春，正是果熟季節(jié)，路兩邊赤、橙、黃、綠，擺滿銷售和等待外運的核桃、柿子、蘋果、山楂，排起兩道長長的水果墻，農(nóng)民的笑意都掛在臉上。近年來這里淺山處大力發(fā)展經(jīng)濟林，林果成了農(nóng)民的主要收入，深山處開辟成國家森林公園，封山育林，涵養(yǎng)水源。全縣的高山密林間有大小徑流八百條，昔日的“后龍風(fēng)水地”已經(jīng)成了京城的重要水源地。
隨著山路上行，兩邊的樹木愈來愈密，約一小時后終于穿出樹海爬上燕山高處的霧靈山峰。我登上燕山之巔，遙望群峰從山海關(guān)一路奔來，長城起伏其間，腳下是一片樹的汪洋，胸中蕩起一幅歷史的長卷。這時只見遠處綠波中現(xiàn)出一團飄動的火苗，那是剛才上山時路過的一片花楸樹林。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樹種，大概只有這燕山深處才有吧。都說楓葉紅于二月花，這花楸葉子是楓葉的三四倍大，葉面厚實。花楸樹樹身高大，只在懸崖深壑、人跡不到的地方生長。秋風(fēng)一過它就紅得像浸了血，著了火。我又想起了剛才那棵穿越戰(zhàn)火而來的“滄桑樹”和劫后余存的“見證樁”。這塊土地在民國時和新中國成立初稱熱河省。熱河，熱河，好一片熱土。先經(jīng)過了二百五十四年的皇封冷藏，又經(jīng)民國三十多年間的軍閥混戰(zhàn)、外族入侵和國共內(nèi)戰(zhàn)，終于回歸于民，現(xiàn)已休養(yǎng)生息出這般模樣。
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人會老樹還在。一截樹樁見證了一個民族曾經(jīng)的苦難，一棵樹記錄了這片土地上三個半世紀的滄桑。無論是朝代更替、人事變幻，還是自然界的寒來暑往、山崩地裂，都靜靜地收錄在樹的年輪里。
（有刪改）
13．(3分)下列對文章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 ）
A．首段緊扣標題，介紹了燕山奇險壯美的自然環(huán)境，“忽見”“頓現(xiàn)”等詞語飽含意外和驚喜。
B．帝王的封山之舉，雖是封建專制的典型表現(xiàn)，客觀上也為古樹的生長提供了一道天然屏障。
C．文中“花楸紅葉”意蘊豐富，既象征著這片熱土上傾灑的英雄熱血，也象征著當下人民火熱的生活。
D．不同于《故都的秋》中秋果淡綠微黃的清冷之色，本文中的秋果色彩斑斕，是農(nóng)民豐收的果實。
14．(3分)下列對文章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文章多處出現(xiàn)時間、人數(shù)等數(shù)字，充實了文章內(nèi)容，增強了閱讀的真實感，體現(xiàn)出作者寫作的嚴謹。
B．文章寫孫永勤被日軍痛恨，又引用了黨中央對他的高度評價，從側(cè)面突出了其抗日民族英雄的形象。
C．文章以“滄桑樹”的歷史變遷為線索，將描寫、說明、敘事、抒情有機融合在一起，豐富而又厚重。
D．語言的熔鑄化用是本文的鮮明特點之一。如多處使用的四字詞語，充滿了凝練典雅的文化意蘊。
15．(5分)結(jié)合上下文，分析文中畫橫線句子的含意。
16．(5分)梁衡提出“人文古樹”的散文創(chuàng)作主張，強調(diào)用“古樹”意象將中國革命的紅色歷史、現(xiàn)代的綠色文明融合在一起，體現(xiàn)作家的紅色繼承與綠色擔(dān)當。結(jié)合全文，談?wù)劚疚氖侨绾污`行該文學(xué)主張的。
（五）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16分）【考查角度： 賞析藝術(shù)技巧】
三木小記
梁衡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物人相通，世界是一個有機體。所以才會見物思情，由物及理；才有藝術(shù)，才有哲學(xué)，才有朱子格物、達摩面壁。其實，我們不一定行萬里、讀萬卷，只要稍微留心身邊的一草一木，它就會對你微笑，開示出一點什么道理。
在院里遇見一株桃樹
本來，這院里的樹都是為美化環(huán)境而栽的，有很多碧桃，只為看花，不為結(jié)果。但今天路過時發(fā)現(xiàn)了一株果實累累的桃樹，它像一匹溜出了馬廄的野馬，逃脫了平時果園里整形、壓枝之類的管束，身心舒暢，紅果滿枝頭。龔自珍在《病梅館記》里惋惜那些天真爛漫的梅花，被扭曲綁扎成奇形怪狀的盆景，大哭三日，發(fā)誓要將它們?nèi)克山墸艢w大地，正是此意。
昨夜風(fēng)雨，桃子落了一地，我隨便撿起一顆便是蜜汁橫流，嘗了一口，一下勾起小時候的山野記憶。七分甜，二分酸，還有一分難言。因為平常吃的桃子都是商店里買來的，多是反季節(jié)的溫室大桃。就算是應(yīng)季的桃子，未熟時就摘了下來，留出了運輸?shù)臅r間，等到了你的嘴里，已不是原來的味道。這桃子經(jīng)過化肥農(nóng)藥的變性，加上路途遙遠的疲勞、還有冷藏后的凍餒，它在強顏歡笑，以一個疲憊之身來滿足你的口腹之欲。只不過因為你沒有嘗過最本真的桃子，便以為就是這個樣子。而眼前的這一樹桃，既不是供人賞花的碧桃，也不是作為商品培養(yǎng)的肥桃。它回歸自然，吸泥土之香，承日月之華，釀出了一顆顆真桃。正當那些桃液飽滿，薄薄的皮快要被撐破時，恰好來了一個幸運的我，看到了它們。
原來世界上的事物，千好萬好，自然最好；千變?nèi)f化，美在一剎。最甜的瓜在地頭，最好吃的桃在樹下，驀然回首忽相遇。
抬頭看見一叢荊條
我每天散步時要經(jīng)過一個小坡。坡頂上長滿了凌霄、迎春、連翹、櫻花、牡丹、玉蘭，都是些富貴之木。有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坡頂上還有一叢荊條樹。它黃褐色的枝干鉆出地面，緊緊地吸抓在坡塄上。葉扁而薄，花小而碎，躋身在這些華木榮花之間顯得很不協(xié)調(diào)。讓我吃驚的是它的枝條。按常規(guī)應(yīng)該只有筷子或手指般粗細，它卻有一握之粗，十分強壯。大概是它特別能吃苦的山野基因突然遇到了水飽肥足的條件，便發(fā)育得格外碩壯。可惜它生錯了地方，這里幾乎沒人認識它。
荊條是一種最普通的野生灌木。八歲以前我生長在農(nóng)村，放學(xué)后的一項任務(wù)就是上山割荊條。背回家后連枝帶葉彎成手臂粗、半尺長的“荊條把”，曬干備用。它枝細葉干，木堅而韌，是引火的好材料。放入爐膛里再加上幾鏟子煤，投進一根火柴，拉幾下風(fēng)箱，就火苗狂舞，呼呼有聲。它還有其他用途，即制作生產(chǎn)工具和生活用品。大到屯糧的糧倉、蓋房的籬笆、擔(dān)土送肥的籮筐，小至孩子們的背簍，灶臺上插筷子用的插兜。還有一個特殊的用途，就是充當鄉(xiāng)村教師手中的教鞭。它挺直細長，無論是敲著黑板認字還是敲哪個頑皮學(xué)生的腦殼，都很應(yīng)手。這都因了它柔韌、剛勁、能伸能屈的個性。
后來，在書里讀到了“負荊請罪”這個成語，對荊條又有了新的認識。廉頗恃功自傲，與藺相如爭名斗氣。而相如則以國事為重，處處屈身相讓。荊條雖沒有抽在廉頗的背上，卻抽在了千萬人的心上，在史書上留下了深深的一痕。從此，“負荊請罪”成了謙誠自責(zé)、光明磊落的象征。
我每天還是照舊走過這個斜坡去散步，但是自從發(fā)現(xiàn)了頭頂上方的這叢荊條，每過其下，總有一種上懸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味道，會仰頭向它行一個注目禮，有時還要發(fā)一會兒呆。散步的人少有注意到這叢卑微的荊條，也叫不出它的名字。然而它勁枝挺立，紫花低垂，靜靜站立，不以出身山野而自卑，卻因曾登臨廟堂而益剛，昂首坡上，威儀四方。
我獨愛這荊條出瘠貧而益增其堅，入富貴而不改其韌，柔條繞指可親可近，長干如鞭，威嚴自重。它來自山野，以布衣之身而執(zhí)公卿之責(zé)；它植根青史，銅干鐵枝盡顯純樸綿長的古風(fēng)。
小攤上的實心竹
一日逛街，見竹一節(jié)，拇指粗細，三寸之長，拈之沉沉，并不空心。問之為何物，曰“實心竹”，不覺大奇。向來說竹，“未出土?xí)r先有節(jié)，便凌云去也無心”。從未聽過有什么實心之竹。后來查資料才知道，有竹之初本來也是實心，在山間與它木競爭，追探陽光，拔身比高，為節(jié)省體量，減少自重，漸成空心。為保結(jié)實，便每隔尺許生一竹節(jié)，遂成現(xiàn)在這個模樣。這就是達爾文說的，萬物總是向最完善處進化。竹雖進化，但它不忘初心，留下了少許原始的實心之竹，藏在深山人未識。現(xiàn)在隨著旅游商品的開發(fā)，它逐漸顯身于世。竹本有許多可愛之處，現(xiàn)又加一實心之奇，不由人不動心。
現(xiàn)在攤上賣的實心竹是供人把玩的，類似人們手中轉(zhuǎn)的核桃、玉件。但我覺得這節(jié)實心竹遠比珠寶古玩更珍貴，于是買了幾支。我和攤主說，他現(xiàn)在賣的只是裸竹，可依竹之虛實兩性，于其身刻兩行字：
虛心待人人人歸實心做事事事成
如此，游人買去，無論做紀念品還是贈送大小人物、政商民等，皆合口味。一握在手把玩乾坤，滋養(yǎng)精神，定能增價十倍。攤主聽了，喜不自禁。
我說：“待明年再來，買你的有字之竹。”
（《光明日報》2023年8月11日，有刪減）
17．(3分)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正確的一項是（ ）
A．在文章開頭作者提到，“我們不一定行萬里、讀萬卷”，意思是只要留心身邊的事物就會有人生的收獲，沒必要四處奔走，苦讀詩書。
B．在寫院子里的那株桃樹時，作者通過寫龔自珍在《病梅館記》中的做法，來表達對現(xiàn)在因園林美化而對植物造成傷害的擔(dān)憂與憤慨。
C．散步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荊條，讓作者想起來兒時上山割荊條的經(jīng)歷，以及荊條的特殊用途，既豐富了文章內(nèi)容，又體現(xiàn)了荊條的個性。
D．小攤上的實心竹部分，作者讓攤主在實心竹上刻字，既符合竹子虛實兩性的特點，又契合我的審美意趣，最主要的可以給攤主增收。
18．(3分)下列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文章第一部分在寫院子里的桃樹的時候，將院子里一株果實累累的桃樹比作一匹溜出了馬廄的野馬，脫離管束自然舒暢。
B．文章引用“未出土?xí)r先有節(jié)，便凌云去也無心”，意在表明竹子空心是對環(huán)境適應(yīng)的進化，實心竹雖令人稱奇，卻少了凌云之志。
C．本文語言暢達自然，典雅凝練，在文字背后隨處可見作者智慧的哲思與感悟，充滿了深刻的思想，而非簡單的抒情。
D．本文通過先后寫了院子里的桃樹、坡上的荊條和小攤上的實心竹，看似隨意散漫，實則突出主題，凸顯文章形散神聚的特點。
19．(5分)言之無文，行而不遠。請結(jié)合文本中第二部分“抬頭看見一叢荊條”，賞析其表達技巧。
20．(5分)文本第一自然段說“見物思情，由物及理”，請結(jié)合全文概括作者在寫景狀物中獲得了哪些人生思考與感悟。
（六）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16分）【考查角度： 探究主旨意蘊】
縫隙
朱以撒
這條蜿蜒的老街還在翻修，處在半完成狀態(tài)。完成了的那部分已經(jīng)租出，掛起招牌做生意。那些等待翻新的還是大門緊閉，兩扇大門早已褪色，加上常年潤含春雨又迎來秋風(fēng)，甚至難以緊閉。神秘被捂在里面，碰巧的是舊日門板上有裂縫，有人就湊近裂縫往里邊打量，一眼看到過去。
縫隙的出現(xiàn)，賜予了這樣的機會。
很多次，我在臨寫敦煌殘經(jīng)時，想到了那個已經(jīng)空空蕩蕩的藏經(jīng)洞。當時里邊堆放了那么多的經(jīng)卷，只是門面用泥皮糊死了。如果不是后來的自然干裂，讓人從縫隙中窺探到內(nèi)部，也就沒有接下來的許許多多傳奇。說起來我也是縫隙的受益者，經(jīng)卷走出密室，也來到書法家的案前，讓人狂喜。我挑選了一部分合我情調(diào)的經(jīng)卷，終日臨寫——我學(xué)習(xí)書法的路徑，由于遇上了這些殘經(jīng)而得到改變。夜深的時候，我可以感受到這些無名氏的墨跡遠比碑刻要真切的溫度和呼吸，是一道裂縫釋放了它們。許多的過往起始都是封閉的，經(jīng)不起時日的鞭打沖刷，一些物品終于見到了天日，不再成為秘密。與秘密相逢，就獲得了與眾不同的認知、識見。
晉太元中武陵捕魚者幸運地發(fā)現(xiàn)了一道透出光亮的小口，由此開始了他夢幻一般的旅程。我一直在想，陶淵明以云淡風(fēng)輕的筆法描寫了桃花源的美感，主旨還是要人守住那道裂開的口子——不能守之以一，就難以讓人信服。朱熹曾經(jīng)評說：“晉宋人物，雖曰尚清高，然個個要官職，這邊一面清談，那邊一面招權(quán)納賄。陶淵明真?zhèn)€能不要，此所以高于晉宋人物。”如此說，陶淵明就是君子自守的人物，而其他晉宋人物，則是守不住的兩面人。
我第一次見到桃膠是在鄉(xiāng)下，這里桃樹千萬，堅硬的桃膠恍如琥珀、瑪瑙那般晶瑩，抓一把放入盤中，聲響如大珠小珠，甚是悅耳。文人筆下喻此為桃花淚，追溯它的由來，則是從傷口開始的。兀立不移的萬千桃樹，沒有哪一棵是表皮嚴實無損的，很像人的皮膚，總要在生存的不易中，因人為或天時，被扯開一道道口子，溢出不少汁液來。在我的記憶中，嚴冬是人的表皮最易開裂的時段，那時在工地、田野勞作的人，對此毫無辦法，靜等裂開，那時的教科書贊美這樣的手和腳——是開裂成就了美好生活。桃膠不斷地從桃樹傷口的縫隙中涌出，接觸空氣，成為膠狀，為桃樹的所有者不斷收取，加工成堅硬之物。相比于桃膠，桃花要風(fēng)雅浪漫多了。在我看來，桃花是虛的，便于托寄情性，也便于浮想聯(lián)翩，真是妙不自尋。而如果寄一箱桃子、一袋桃膠，那真是難言風(fēng)雅——風(fēng)雅之舉似乎都是輕盈的、靈性的，甚至是虛無縹緲的，讓人無從一握手中。這也使人感受到一棵樹的多重功用，用于實的，用于虛的，用于精神的，用于口腹的。
每個學(xué)期上課，我都會想幾個題目，讓研究生去寫。通過文章，窺探其中的主旨和表達，究竟有哪一些差異，也是很有意思的。我總是強調(diào)，我寫故我在，如果不用文字表達出來，還真不知道一個人如何想，想如何。正是寫作罄露了他們的才華和情性，或者點綴了一些奇詭和荒唐。正是從一些語言的縫隙里，我察覺到文思無定居然如此——沒有哪兩個人的筆端是相似的，客氣浮辭的、深婉不迫的、循途守轍的、縱橫自喜的，應(yīng)有盡有，讀畢不禁無端生慨。善于操作的人，總是以大量地調(diào)遣史料為快慰。科技手段使人便捷地將史料填納于文章之內(nèi)，使我見到古賢人這般說、那般說，獨不見這位學(xué)生如何說——他被史料的煙云遮蔽，使我找不到他了。這常是我閱讀的一個疑問——為何不以自己的話語言說？鄰家的金銀器皿的確氣派得很，瓦缶瓷杯雖不起眼，還有裂痕，卻是自家物色，理應(yīng)珍惜。這個道理卻不是都能明白的。
時日匆匆，我們對于屑屑者已經(jīng)缺乏察覺的細心了，而對于大，我們的興致要高昂得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有人贈送我的宣紙形制大起來了，我把筆濡墨揮灑的作品也大起來了。其實，書法家的內(nèi)心都很清楚——大未必佳，但巨大是可以引人注目的。如果我用巴掌大的花箋寫一幅小楷，那真會像汪洋中的溺水之人，頃刻被淹沒，無處找尋。想想晉宋時期的那些簡札，小得不得了，卻精彩之至，是有真性情在里邊的。這樣，就是片紙只字，也甚佳好。說起來，其翼若垂天之云的鯤鵬，其死生在朝暮之間的蟲蟻，所謂的大小，都是天地夾縫里的存活物，沒有什么差別，當如弘一那般相待，不可輕慢。
（有刪減）
21．(3分)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時間的力量是巨大的，它既能把知曉過往的人送走，隱藏起秘密，又能通過鞭打沖刷的力量使得秘密重見天日。
B．洞開的大門、可見的擺設(shè)，神秘盡失，使人覺得沒有必要進去，而緊閉的大門、門板的裂縫則能吸引人去窺探一番。
C．弘一關(guān)注藤條縫隙里的蟲蟻，所以坐前都要搖晃藤椅，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細微之處可見弘一的悲憫情懷。
D．桃膠源自桃樹的傷口，柔中含韌，能滿足人的口腹之實，卻難言風(fēng)雅，因此文人借風(fēng)雅浪漫的桃花喻之為桃花淚。
22．(3分)下列對文本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捕魚者是一個善于分享秘密的人”這句話運用了反語，表現(xiàn)了作者對捕魚者把秘密傳達給太守的不滿。
B．文章以“縫隙”為線索組織材料，行文方式靈活多樣，綜合運用記敘、議論、描寫等表達方式，表現(xiàn)作者的所見所思。
C．文中善用對比手法，如桃膠與桃花的對比，小簡札與大尺幅的對比等，褒貶分明，道理昭然若揭，讓讀者易于接受。
D．文章引用朱熹評價陶淵明的話，又化用《逍遙游》中的“小大之辯”，增添了書卷氣，表現(xiàn)出作者的古典文化修養(yǎng)。
23．(5分)散文講究“形散神聚”，請從選材角度分析本文“形散”的特點。
24．(5分)題目“縫隙”意蘊豐富，請結(jié)合文章簡要分析其多重寓意。
（一）（2024年新高考Ⅰ卷）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16分）【考查角度： 理解重要詞句的含意】
放牛記
徐則臣
我現(xiàn)在想不起我何時開始了放牛娃的生涯，又在哪一天徹底結(jié)束了這種生活。我很小就羨慕那些吆喝牛馬的孩子，覺得他們是豪放粗獷的英雄。而我只是個溫順的可憐蟲，總是衣褲整齊，指甲干凈，不剃光頭，站在他們身邊像個走親戚的陌生人。我想和他們一樣，只穿一條小褲衩，光著上身和腳，曬成黑鐵蛋，坐在光溜溜的水牛背上揮舞自制的長鞭，雄赳赳氣昂昂向野地里進發(fā)。能夠大喊大叫，可以隨地撒尿，無視課堂和作業(yè)，遇到仇人要打的架一個都不落下，輕易就能滾出來一身泥。我想當個野孩子，所以，很早我就慫恿父親買一頭牛。
我家的確需要一頭牛。父親是醫(yī)生，農(nóng)忙時經(jīng)常搭不上手；祖父祖母年紀大了，體力活兒也幫不上忙；我和姐姐都小，還要念書；十畝田都要母親一個人對付，運糧食時都沒個幫手。父親決定買牛，哪怕只用來拉車。
買牛的那天我記得，你能想象我的激動。在下午，我和父親去兩里外的鄰村牽牛，已經(jīng)提前談好了價。在鄰村的中心路邊，我頭一次見到鋸木廠，在一間大屋里，電鋸沖開木料的聲音在午后的熱空氣里格外尖利，幾乎能看見那聲音在閃耀著銀光。我停下來看陰影里的鋸木廠，橫七豎八堆滿了木料，新鮮的木頭味道和鋸末一起飛濺出來。
那頭小母牛還小，吃奶的時候還要哼哼唧唧地叫，長得憨厚天真，我很喜歡。主人是個中年男人，說：回去調(diào)教半年，就能干活。他給小牛結(jié)了一個簡單的轡頭，韁繩遞給我們，我們就把牛牽出了門。
小牛屁顛屁顛地跟著我們走，出了村才感覺不對，開始茫然地叫，表情如同迷途的小孩。一路仄著身子走，擰巴著被牽到我家。這一路走得我興奮又糾結(jié)，想牽不敢，摸它一下，摸完了趕緊撤，怕它踢。當然后來我知道，再沒有比水牛更溫馴的動物了。
我經(jīng)歷了把一頭小牛訓(xùn)練成壯勞力的全過程。換轡頭，套車，駕轅，用聲音和韁繩指揮行止，扎鼻眼，犁地，耙地。幾年以后，我基本上成了老把式，可以一個人鍘草、套車、駕轅，運送滿滿一車的糧食走在窄路上。我知道它回頭看我是什么意思，知道它抬尾巴搖屁股想干什么。當然，這對我來說是副產(chǎn)品，我想說的還是放牛。
在當時，放牛部分地滿足了我的少年英雄夢，讓一個必須規(guī)整地生活的少年有了一個旁逸斜出的機會。就算現(xiàn)在，我也不認為整天和一頭牛走在野地里是件苦嘰嘰的事，相反，我以為那是我少年時代最快樂的生活之一。
放牛都在夏天，放了暑假我才有時間。三伏天的午后太陽高懸，螞蟻都被曬蒙了，暈暈乎乎爬出的全是曲線；如果要去遠處找水草豐茂的地方，那我就得早早地從午睡中爬起來，戴上草帽出門。我直犯困，遇到樹蔭就不想再動，尤其經(jīng)過河邊，看那些戲水的同伴，你真覺得放牛實在是個負擔(dān)。讓人煩的還有一個，大雨天。這不是放牛的好時候，但牛出不去你得出去，割草，干不干活你都得讓它每天吃飽；家里自也備了干草，只是大夏天的芳草萋萋，你不讓它吃新鮮的，不人道也不牛道。還是得穿雨衣戴斗笠挎籃子割草去。漫天雨霧，湯湯水水的野地里就你一個人，蹲在草叢里形同消失，像我這種動不動就悲觀的人，常常會覺得自己被這個世界遺棄了，那感覺也不太好。
不過這樣的時候畢竟少，英雄主義的少年時代總體上是樂觀向上的——放牛的確是件好玩的事。野地自由，有種無所事事的、透明的自然與放松。放牛通常是集體行動，幾個放牛娃排成隊伍往村外走，大家都坐在牛背上，屁股底下墊條麻袋。水牛走起來渾身都在動，騎牛更像坐轎子。后面的人打前面的牛屁股，一個跟著一個跑起來，六七頭牛，都在撅著屁股跑，那隊伍看起來很壯觀。牛一跑，大肚子就撲扇撲扇地抖，活像巨大的金魚腮在鼓鼓癟癟地呼吸。如果你是新手，最好抓住韁繩，夾緊兩腿，能抱住牛脖子更好，否則你隨時可能掉下去。有天黃昏，牧童晚歸，我騎在牛背上慢悠悠往家走，有人對著牛屁股猛的一巴掌，受了驚的牛撅起屁股就跑，我手里還抱著自己做的一根竹笛在專心地找音，連韁繩都沒抓，牛一屁股把我送到了右前方的水溝里，半個腦袋扎進了淤泥。
如果真要找一點和其他放牛娃的不同，可能就是我放牛經(jīng)常帶本書。很多武俠小說都是在墳地里看的。亂墳崗子里草好，把韁繩纏到牛角上讓它們自己吃去，我們找個形狀合適的墳堆，鋪上麻袋就著墳勢躺下來，翹起二郎腿。想睡覺的睡覺，想唱歌的唱歌，想發(fā)呆的發(fā)呆；我想看書，從兜里拽出一本武俠小說來。清風(fēng)徐來，頭頂有松樹遮陰，天上流云飛動，此時看武俠，幾等于塵囂皆忘，那一個白衣飄飄的俠義世界美不勝收——大虛乃是大實，大無中有大有。
放牛給了我一個幾近完美的少年時代，放松，自由，融入野地里，跟自然和大地曾經(jīng)如此貼近。我在放牛時沒能讓自己成為一個野孩子，或者說沒能成為我希望的那樣的野孩子，不知道這個結(jié)果是好還是壞。往事總在回憶時被賦予意義，在放牛這個經(jīng)歷上，我更愿意就事論事，返回到當年的心境里，看一看當時的悲歡和憂樂。
6．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正確的一項是（ ）
A．父親決定買牛，除了確屬生產(chǎn)需要，也想讓兒子跟其他孩子一起放牛，以改變他“像個走親戚的陌生人”那樣不合群的性格。
B．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老把式”，“我”卻認為馭牛的諸般本領(lǐng)都只是“副產(chǎn)品”，只有放牛那種“旁逸斜出”的生活才是“我”最想談?wù)摰摹?br/>C．大雨天里為牛割草的情形，讓“我”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悲觀”之人，可見放牛生活對“我”思想意識的養(yǎng)成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意義。
D．文中記述“我”在亂墳崗子里看武俠小說，是有意以環(huán)境的陰森怪異來映襯看武俠的樂趣，也凸顯出“塵囂皆忘”的讀書境界。
7．關(guān)于文中鋸木廠這個段落，下列說法不正確的一項是（ ）
A．買牛讓“我”格外激動，因此買牛那天的相關(guān)情景在“我”的記憶里依然生動鮮活。
B．兩里外鄰村路邊的鋸木廠，對那時的“我”來說，儼然一個陌生而刺激的新天地。
C．這個段落看似閑筆，實則以先抑后揚的手法來突出下文“我”的“興奮又糾結(jié)”。
D．這段文字里彌漫著熱、聲、光影、氣味，營造出記憶中少年舊事那獨特的氣息。
8．文章為何說“放牛給了我一個幾近完美的少年時代”？
9．文末畫線的句子表明，作者不愿在回憶往事時為放牛“賦予意義”。你認為本文是否做到了這一點？請簡要說明。
21世紀教育網(wǎng) www.21cnjy.com 精品試卷·第 2 頁 （共 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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